凌语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外面偶尔路过的侍奴的聊天，万家主宅在普通民众眼里恐怕就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吧？可生活在主宅里的人，却也不过就是重复的过着每一天的日子，吃喝拉撒，除草擦地，偶尔八卦一下，偶尔感慨一下人生。可能风险大一些，可这风险也并不比挖矿大多少。
隐隐约约听着外面的对话，凌语突然就有一种自己在渐渐融入万家的感觉，当每天睁眼想的都是今天早餐吃什么，当尿尿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别人的八卦，当犯困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另外一个人在干什么的时候，那就是生活了。
“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工程部要几个特殊型号的电池，结果你猜半路碰到什么人了？”
“什么人啊？”
“殉葬楼的人。”
“瞧你，殉葬楼和我们有一毛钱关系吗？你怕个什么劲啊。”
“你不知道，杀人多的人，身上都带阴气，连鬼都躲着走。”
“你快闭嘴吧，别让人听了去连累我。”
“哦，行行，不说了。”
凌语正来回拧着两条大腿，把身体转来转去的活动肌肉，却突然听到有人提及殉葬楼，无聊又疲惫的大脑才转了转。
私奴殉葬，这个制度本身可能是为了忠诚，但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利益共同体。其中的变数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只靠着殉葬这一把屠刀就建立信任。
凌语来前看过万行衍几个私奴的资料，按说，私奴就是质子，历代家主挑选私奴的时候，都只会收那些正妻的子嗣，可万行衍的私奴，却只有卓卓和丁尹是正妻所出，其他私奴都是妾室的孩子，就连之前管理内宅的那位柳大人也是妾室所出。
之前凌语看到这些资料就觉得万行衍是不是没脑子，这妾室的子嗣收了一个，其他家族就都会效仿，“成本”太低，那些家族背叛的时候估计都不用怎么考虑。
可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万行衍根本就不需要靠私奴来维系忠诚，他收私奴，可能是为了安抚那些家族，也可能是为了麻痹那些家族，还可能有更多原因，但就是没有索要人质的意思。
也正因为如此，肯送正妻孩子来的家族，才更加具有诚意吧，难怪万行衍会宠着丁尹和卓卓。
空气的温度慢慢又开始升高了，凌语咽吐沫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气管，正咳嗽着，屋门咔哒被打开，背光而入的身影高大而挺拔，脚步沉稳，就算看不到脸也知道是谁。凌语压下喉头的痒意，低声道：“主人。”
万行衍进来，便有侍奴搬了椅子进来。有个侍卫刚跟进来，便脚步一顿，停在了门边，这屋里什么味啊。
万行衍坐下，双腿交叠：“吊了二天多，倒还算精神。”
凌语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主人，您饶了我吧。”
万行衍回头对A00道：“给他喝口水。”
A00从门外候着的侍奴手里拿过事先备好的水杯和吸管，蹲到凌语面前。
倒吊着很难吞咽，凌语不敢喝太大口，只润了润嗓子眼，便摇了摇头。
A00退开，万行衍便对叶御道：“审吧。”
叶御躬身道“是”，对A00道：“执鞭。”
“是。”A00走到凌语身后，再次将他的手向后拉直栓到地上，然后，拿了一条惩戒用的鞭子：“凌语大人，主子仁慈，给你辩解的机会，但你每一句解释，都要责一鞭。”
凌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主人。”
叶御见A00准备好了，便问道：“凌语大人，你去值夜，是否知道私奴未经允许不可进主卧的规矩？”
凌语：“知道。”
A00抬起手中的鞭子，咻的一声甩出，抽在凌语赤裸的背部，一鞭，就肿起了一道几乎要破皮的瘀痕。凌语被打得晃了晃，犹豫了一下，没有报数。
叶御又问：“既然知道规矩，为何还要闯入？”
凌语：“事发突然，他伤的又太重，我没顾得上考虑太多。”
啪！后背再次被抽了一鞭，叠在刚刚那鞭的下面。
叶御又道：“既然情况紧急，你为什么没用通讯直接报给你的掌刑，却选择跑出去通知门外守着的侍奴去叫大夫？”
凌语怔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万行衍今天的问话是为了要告诉别人，他很重视这事，主卧里确实存有重大“机密”，也是为了让人明白不管什么原因，进屋你就有嫌疑，所以千万别进屋。可是为了这两个目的，不至于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吧？
他想了想，说道：“我的掌刑是A00，我知道他当时是在伺候主人，我报告给他，他必然会先报告主人，等主人问清事由，再让人去找大夫，便太慢了。”
啪！
叶御等A00打完鞭子，才继续：“你没想过，如果由主子下令叫大夫，大夫可能来的更快？”
凌语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那堵墙上，闻言似乎想扭头看看万行衍，却又不太敢。他抿了抿唇，说道：“主人那么忙，在那么混乱紧急的情况下，我可能下意识就避开了会麻烦到主人的选项吧。”
A00刚要扬鞭，却听万行衍道：“是不想麻烦我，还是怕我？”
凌语沉默片刻，顺着万行衍的意思说道：“怕，凌语怕您怪罪。”
万行衍冷哼一声，对A00道：“这鞭再重些。”
A00：“是。”
咻，啪！
凌语身子被打得震了震，憋了一口气才把后背上炸裂的疼痛忍过去，也感到了有液体顺着皮肤流下，肯定是破了。
他看向万行衍，嗓音沙哑：“主人，凌语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违反规定了，您饶了凌语吧。” 他差不多明白了，这事八成是有人在针对他，所以万行衍才要叶御问的刁钻，问的不留一点余地，把所有别人可能会用来攻击他的问题都让他解释一遍，解释不清的，万行衍也可以强行帮他找个理由出来。
万行衍看了凌语一眼，对叶御道：“继续。”
叶御躬了躬身，继续道：“凌语大人，你说你是害怕主子，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怕主子知道这边出了事，派人过来？”
凌语怔了一下，反问：“妨碍我什么？”
啪！
叶御沉声道：“你把外面的侍奴支走，是准备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