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走投无路,只能打起林鸿文的主意。

郑佩英手握家中经济大权,管得又严,林鸿文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淘换些老物件儿。

为了避免夫妻矛盾,他成立了个“小金库”,藏在主卧床头的结婚照后面。

“妈!妈!有饭吗?我快饿死了!”林昭回到家里,装模作样地叫唤半天,确定父母都不在家,立刻走进主卧,伸长双臂,从墙上卸下相框。

红彤彤的人民币舒展着腰身,在照片背面闪闪发光,怎么看怎么喜人。

林昭码好一小沓,塞进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生怕不够,又去抓躺在角落的几张。

他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吓了一跳,抓紧时间把钞票搜刮干净,手忙脚乱地往回挂照片。

“阿昭,你在我们屋干什么?”郑佩英推开房门,狐疑地打量着儿子,“不是说今天和大海他们出去玩吗?”

“……大海非要钓鱼,折腾半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我觉得无聊,就提前回来了。”林昭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直视郑佩英,眼珠子来回乱瞟。

他匆忙中往林鸿文脸上看了一眼,见林鸿文也有些慌乱,明白对方不敢叫破“小金库”的事,定了定神,指着相框嬉皮笑脸地说:“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您这么上相?看着跟电影里的女明星似的。今年结婚纪念日,您和我爸再去拍一套写真,纪念纪念呗?”

郑佩英似乎被林昭哄住,脸上带出笑意:“一天天的不学好,就学点儿油嘴滑舌的毛病。没什么事就去写作业吧,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嘞!”林昭响亮地应了一声,走到林鸿文跟前的时候,对他眨了眨眼,意思是胳膊折在袖子里,父子俩谁都别告发谁。

没想到,郑佩英忽然从旁边伸出手,扯开林昭的外套。

她目的明确,动作又迅速,林昭还来不及反应,口袋里的钞票就像下雨一样落了一地。

“哎?”林昭本能地弯腰去捡,听见郑佩英的话,又定住身形。

郑佩英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夹枪带棒地骂他们父子俩:“老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跟你计较,你就真当我不知道你的私房钱藏在哪儿?林昭,你是上一回挨的打不够疼,还是当家贼当上了瘾?拿这么多钱干什么?打算劫咱们家的富,济谁家的贫?”

林鸿文不敢和盛怒中的妻子对峙,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赔笑道:“阿英,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踢了林昭一脚,给儿子台阶下:“阿昭,赶紧给你妈认错,让你妈消消气!”

林昭被郑佩英骂得脸色发白,却坚信自己没错,咬咬牙说:“妈,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而且,我是用来办正事,办好事的,绝不会胡乱挥霍。您要是不愿意,我给您二位打张欠条,以后连本带息一起还上……”

“什么正事?什么好事?给庄老五看病吗?你知不知道他那两条腿是怎么断的?”郑佩英忍无可忍,话说得越来越重,“他心术不正,自作自受,有什么好帮的?你什么时候变成活菩萨了?”

林昭把手里的人民币捏得皱皱巴巴,忍不住回嘴:“我不是菩萨,也没有菩萨那么好的心肠,我只想让青楠赶快回去上学……”

他单膝跪地,抬头看向郑佩英,表情有些不理解:“妈,您之前不是挺喜欢青楠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么狠心?青楠没有得罪过您吧?”

郑佩英气得浑身哆嗦,恨不得把儿子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浆糊还是水。

“我对青楠没意见,对她爸妈有意见。”她打开天窗说亮话,态度强硬,毫无缓和余地,“老话说‘救急不救穷’,庄老五那样的流氓无赖,粘上就甩不掉,你满足他一回,还会有第二回、第三回……有多少钱也不够填他们家的无底洞。”

她顿了顿,拿丢猪的事敲打儿子:“再说,他的心眼坏得没边儿,你跟他搅和在一起,绝对没什么好下场。林昭,各人有各人的命,青楠得认,你也得认,这些钱是我和你爸累死累活赚回来的,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这事没得商量。”

林昭眼底的光变得黯淡。

他呆呆地望着父母,林鸿文从手心拽走钞票时,五指下意识痉挛了几下,心口跟着空了一大块。

两天后的黄昏,庄青楠搭乘同乡的车回家收拾屋子,准备接庄保荣出院。

她走到家门口,看见墙角蹲着一个人,不太确定地叫:“阿昭?”

林昭站起身,脸颊好像瘦了些,衬得个头更高,肩膀更宽。

“阿昭,有事吗?”庄青楠连着许多天没有睡过整觉,困得一沾枕头就能昏过去,还是强打起精神和林昭说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见你一面。”林昭挤出个笑脸,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僭越地俯下身,轻轻抱了她一下。

还没等庄青楠反应过来,他就松开手,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等我走了再看。”

他步履匆匆地往大路上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冲她招手,目光长长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庄青楠不明所以,跟他摆了摆手。

等林昭消失在视线中,她打开袋子,看到里面装着一千块钱,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包星球杯、两盒饼干、几瓶黄桃罐头。

星球杯配有单独的勺子,酥脆的小馒头陷在泥土一样的巧克力酱里,像失去光泽的星球。

当天晚上,林昭没有回家。

他给父母留了封信,说是要到外面打工赚钱,就这么突然地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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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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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文看完林昭留下的信,立刻打电话报警。

派出所的民警、关系不错的亲朋好友和热心的街坊邻居全部出动,在铜山镇四周搜寻了大半夜,闹腾得鸡鸣狗吠,人尽皆知,却没有找到林昭的踪迹。

郑佩英开始后悔自己对儿子管束太严,说的话太重,红着眼睛找到林昭的几个发小,挨个询问他们知不知道内情。

“婶子,阿昭真的什么都没跟我们说。”林应见她扶着门框,几乎站不住,连忙搬过来一把椅子,请她坐下休息,“不过,您别着急,我觉得他跑不远,最多到市里打打零工,吃上几天苦,自己就回来了。”

耗子附和道:“就是,阿昭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花钱比谁都痛快,稍微出点儿力气就喊苦喊累,还打工赚钱,他赚的钱够自己吃饭吗?”

林海则是行动派,拍胸脯保证:“婶子,天一亮我们就去市里找他,找不到他不回来。”

郑佩英连忙摆手:“不行,你们都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要是阿昭没找到,你们再出点儿闪失,我和他爸就别活了。”

林应低声安慰着郑佩英,无意中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眸光骤然凝固,唤道:“……青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