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但说有时间会来看妈。”

林乐荷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一个相同的名字背后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裴玉不该这么敏感,但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家里频繁出现的好物,和母亲奇怪的状态,都加深她的怀疑。

会是梁靖森吗?

晚上就有了答案。陈莉给她回消息,告知了梁靖森家里医院的名字,正是所谓Sven给孟知转院的这所。

裴玉指尖掐进掌心,所有对“Sven”的感激都在确认对方就是梁靖森的瞬间冻结成冰,喉间烧起一股难捱的灼痛。这似乎是屈辱的,她被他在暗处欺骗,披着假面耍她。她拿出手机要拨号,病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

命运偏要紧跟着嘲弄她。

不知何时从香港回来的男人穿着那套她亲自上门定制的西装,剪裁利落的布料裹住宽肩窄腰,裤线笔直如刃,将长腿落拓地收进锃亮皮鞋里。病房顶灯淡淡掠过他眉骨,照出斯文又清冷的轮廓。

孟知没告诉梁靖森,裴玉也在。

见女儿和梁靖森两两对视,没有说话,状态恢复点的孟知打破沉默:“小玉,这位就是妈妈和你说的Sven,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今天还帮我转院,找来很厉害的专家做手术……”

她觉得Sven对她有大恩,这个时候把他介绍给女儿,时机很合适。但她不知道,两人并不是能轻易见面的关系。

梁靖森的计划被一场车祸打断了。

裴玉唇瓣翕动,想说话,喉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着他的眼神浮现惶然,但很快消失,被无尽的冷冽包裹,不再有温情。

裴润得到消息还没赶回来,嫂子要回家照看小青,病房里除了他们仨,只有下午从公司过来的裴父,裴玉拜托他:“爸,您先照顾妈,我和Sven出去聊聊。”

孟知乐见其成,拦住丈夫欲问的眼神,帮着点头:“你下午一直在这,出去吃点饭……”

裴玉没应声,孟知轻喊梁靖森:“Sven,你帮阿姨监督她吃饭,她胃不好,不然……”

“妈!”

裴玉被关心得红了眼眶,又知道不该对刚做完手术的妈妈发脾气,收敛情绪,声音温和着:“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

梁靖森礼貌地和裴母裴父告辞。

出了病房,两人在走廊,周身气氛尤为凝重。

裴玉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嘛?有什么话和我说,干嘛去打扰我家里人。”

梁靖森眼底幽黑:“打扰?”

“……”

裴玉语塞,就见他迫近半步,喉间吐出的质问如重石入潭:“若我今天没回京市,你母亲就要在骨折的剧痛里煎熬三天,甚至很大可能保不住这条腿。你告诉我,这是打扰?”

“……”

沉默在裴玉齿间凝固,她胸腔里翻涌的酸涩陡然化作愠火,深吸一口气,冷淡反问:“所以呢?你一开始就打算挟恩图报是吗?那你说清楚,我要怎么还你这份恩情?”

梁靖森面色紧绷,眸底凝着霜意。

裴玉嘲弄道:“再陪你睡是吗?”

忽然,她欺身上前,紧贴着他,仰起的脸庞绽开破碎的艳色:“你说啊,几次才能两清?免得我欠了你的。”

空气骤然凝固成刃,梁靖森眼底的暗潮几乎要冲破克制:“别用这种话作践自己。”

裴玉轻嗤:“别假惺惺了。”

话音落地,男人喉结重重一滚,像是被什么刺痛,撤开半步。这一动作,仿佛斩断所有牵连,下颌绷得冷硬:“裴玉,这回我真的生气了。”

第107章 他想跟你结婚

下了飞机一直待在医院,梁靖森满身的疲惫得不到缓解,就被裴玉一句话伤透心,开车回家。不知不觉,他来到他们大学时期的房子。这六年,住房的物业费用都在走他卡里的钱,但他和裴玉都没再进去住过。

他们几乎是在同一天,就搬离了同居过的住所。

重回旧地,梁靖森心口不由得烦闷,密码没有换,房子里面的布置还和他们分开那天一模一样。只是倒栽进垃圾桶里的玫瑰花被清理,他送她的手表和车子钥匙都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入眼讽刺。

裴玉什么都没拿他的。

就是这么干脆果断。

梁靖森嘴角掀起自嘲的弧度,走进他们住过的卧室,什么都没变,书房也是如此,让他的记忆瞬间回到六年前。他们在这里的相处时间不多,偏偏,他什么都记得清楚。

他根本忘不掉。

房内久未通风,浮尘沉积,味道呛鼻。梁靖森走到客厅,推开整面的玻璃窗。大雨初霁,爽冽的晚风挟着草木清气涌入,迅速将滞重的浊气层层剥开,也推平他眉间的褶皱。

他在软件里随便找了家家政公司,愿意加钱,要求他们现在就过来打扫卫生。

屋里灰尘味道消散的一刹,梁靖森的情绪仿佛也跟着被抽离,不顾沙发上铺着一层薄尘,身姿懒倦地栽进去,松松垮垮地斜躺着。他指间的烟烧得热烈,抽了一根,又续上一根,很快屋里都是烟味。

只有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出现,他的情绪才能深刻,让他大脑保持清醒。过往的回忆像是刀尖舔蜜,越痛苦,越沉迷。

他爱那个暴雨夜摔门而去的自己,又轻蔑此刻陷在旧影里的自己,烟雾缭绕中,他的爱充满矛盾,引以为傲的尊严满地狼藉。

刚分手的时候,日子过得很快,图个年轻气盛,他没觉得难受,就这样一天天过。

然后是一次次拿起手机又放下的踌躇,梗着脖子咽下很苦的东西,一遍遍告诫自己,绝不回头。

再之后,无数张从京市到香港,又从香港飞回来的机票,数不清多少公里的航程,逐渐压垮他的傲骨。

他把餐厅开到她公司楼下,叫人一遍遍按照她的口味改良食物,在监控里看过她疲惫,看过她笑,他很沮丧,她的生活彻底没了他的痕迹。

但也庆幸,她没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