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 / 1)

锋利的刀刃落在尸体死白的皮肤上,于歌声中毫不犹豫地将皮肤与肌肉划开。

医院的病房里,蔡伟齐早已离开,医生护士给他做完检查后又重新给他进行输液。

身体里的神经一直在持续不断的突突作痛,即使医生给他用了止痛药,却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

无法减轻的痛苦仿佛并不仅仅来源于身体上的伤,更来源于精神和心理上。

眼看着时间在分分秒秒飞快的流逝,沈藏泽无法忍受继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因此尽管医生反复强调他应该继续留院观察,他还是坚持要立刻出院返回调查一线。

在强行征得医生同意并请护士给自己手臂上的枪伤换过药后,沈藏泽忍耐着仿佛不会再消失的痛楚,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

身上的伤一时半会都好不了,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躺在医院里养伤,他必须要尽快回去局里,不仅要重新审问闫晋鹏,还必须申请对马上就要被检察院起诉的罗英成进行再次提审。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尤其是,林霜柏提到的摄像头。

在家里甚至大学和局里都安装了摄像头,是因为察觉到第二人格的存在,还是在出事前就已经怀疑另一个犯人就藏身于警队中?

特意叮嘱不要让局里的人发现,是因为只确定另一个犯人在局里,却无法确认真实身份吗?

所以,让他找摄像头是为了让他拿到摄像头拍到录像好确认犯人的身份?

未能想通的疑问在脑海里徘徊,沈藏泽将外套披在肩上,还没开始收拾东西就听到了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进来的是王小岩跟周佑。

“沈队。”王小岩抢在沈藏泽说话前先开口,“队里现在对林教授的看法有些分化,加上你去抓林教授却中枪入院,很多人都很动摇,但我,我想说的是,我绝对相信林教授,也相信沈队你的判断。”

周佑也跟着大声说道:“我也是!除非到最后案子告破,所有证明林教授是杀人犯的证据都是铁证,没有一丝推翻的可能性,否则,我还是坚信林教授不是凶手,更没有计划杀人!”

沈藏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名已经正式通过了实习期的年轻刑警,问道:“你们相信林教授和我的理由是什么?因为我是队长?因为林教授跟你们一起办了几个案子?”

王小岩摇摇头,答道:“现在的确还没有找到确切证据证明林教授没杀人,我也的确不太能理解林教授为什么要拒捕还开枪打伤你逃走,可我认为,在已经杀了不止一个人且计划杀人根本就没被发现的情况下,林教授没有任何理由暴露自己;如果他跟潘时博是合谋者,因为某种原因两人闹掰,导致潘时博前来自首要捅穿他是犯人的事实,那么潘时博完全可以直接指认林教授是自己的同伙,而不是那么刻意的在我们面前说出林教授是林朝一儿子的事;现在所有所谓指向林教授的证据,在我个人看来,都有种刻意去证明林教授是犯人的违和感。”

“没错,而且我们去查了林教授在国外时发表过的论文以及其他文章,还去看了林教授出版的犯罪心理学相关书籍,虽然没有办法核实在国外警局工作时的具体工作内容,可是也基本能够确认,跟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是林教授的日常,对查案时会使用的各种科技手段,林教授必然也很清楚,在这样的前提下,以林教授做事谨慎的性格和能力,根本不可能留下那么多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周佑补充道,尽管沈藏泽并未下达明确指示,可他跟王小岩还是在验尸报告出来后立刻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查,“我们承认,对林教授的信任存在一定的感情因素影响,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任何依据就这么认定。”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因为渴望归属感、认同感和安全感,所以总是很容易接受群体的意见,又或是,极容易被他人所影响。

除此之外,社会化的教育,也让很多人从小就习惯了服从权威,比如父母、老师、领导和前辈。

再有,就是受情绪以及感情的影响,让人们在遇到事情或许需要表明立场时,出现摇摆不定、质疑最后随大流的决定。

沈藏泽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因为在他成长的过程里,无论是父母还是前辈乃至进入警队,一直都受到很好的引导,培养了他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坚定的内心,让他能在面对任何艰难的情况都依旧对自己做出的判断有绝不轻易动摇的意志,并在任何时候,都能挺直腰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成为刑侦支队的队长后,他其实很清楚知道,不是所有新人实习警都能习惯他的带队方式,并且,一直以来都有人诟病,他升任队长后整个人变得火爆严苛了很多,对新人实习警而言并不友好。

警队是纪律部队,有很多严格的规定必须遵守,还有很多事必须保密,就像他当时被录像在网上曝光,实际上对刑侦影响非常不好,他们随时可能有秘密任务,如果个人信息长相在网上随意曝光,意味着家人朋友也都会轻易被找到,如今的网络信息技术过于发达,他们能锁定犯罪分子,同时也意味着犯罪分子同样能根据蛛丝马迹锁定他们,所以信息技术部的同事当时立刻就在最短时间内将他的视频全网删除,所有相关词条和信息也都炸掉,这不仅仅是在保护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刑侦的同事乃至亲属朋友。

身为队长,他要求刑侦的每一个人都能严于律己,明白自己什么能做该做,什么不能做不该做。但同时,他也要求每一个新人实习警都能培养起严谨的思维和明确的判断力,在查案和执行任务时,在每一个需要他们自己下决断的危急关头,他们都应该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并为自己的判断和行动承担相应的责任。

刑侦从来就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跟凶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是日常,每次出任务都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怕高压,怕担责任,让人责骂几句就觉得受不了玻璃心,没有独立行走能力的人,本来就不该也决不能留在刑侦,否则,害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更是同事、亲属朋友以及那些需要他们去保护的市民。

沈藏泽在听完王小岩跟周佑的话后,眼神里审视的意味淡去,他微一颔首,眼底有笑意掠过:“你们已经不是新人,也在之前的案子里积累了身为一个刑警该有的基础经验,作为你们的队长,我真正想教会你们,或者说让你们明白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别忘记自己宣誓时曾经说过的誓言。”

将自己换下的病号服叠好,沈藏泽一边开始收拾东西一边继续说道:“每个人都应该要有自己的判断,不管相信什么,去调查,去找证据证明。你们选择相信林教授,那就继续去调查这几个月来林教授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时的所有行动轨迹,不管是发现有可疑的地方,还是找到能证明林教授清白的证据,都要进行汇报。晚些时候我会回局里,大家伙相信我的判断也好,不相信也罢,我还是队长一天就不会退出这个案子的调查。接下来,沈老队长也会协助我们调查,你们要有什么不懂的,正好也多跟他学习一下,他经验丰富,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能跟他共事向他请教。”

“是,队长!”王小岩跟周佑异口同声的应道,沈义已经去过局里,不仅他们刑侦支队的人像突然又有了精神支柱一样打鸡血,就连经侦还有其他支队都有队长和老人过来跟沈义打招呼,表示很久没见,如果有任何需要支援借调的地方随时开口,一定立刻给人绝不浪费时间废话。

沈义作为曾经的也是传说中的刑侦支队大队长,哪怕已经离开警队多年,在警队里的人望威名依旧很高。

“行了,赶紧查案去,我没什么大事,都要出院了,晚点就会回局里。”沈藏泽并没有透露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在还不确定到底谁是那个“鬼”之前,他现在只能对每一个人都保持防备。

“恐怕,你现在就要回局里。”

病房门口传来黄正启的声音,三人往病房门口望去,随即看到黄正启表情凝重地走进病房。

原本弯腰在收拾东西的沈藏泽直起身,连语气都低沉了好几个度:“又出现新的被害者了?”

黄正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了沈藏泽,等沈藏泽接过并点开画面上的视频后,他才道:“安思言的父母报警,她自从那篇关于林教授的报道发出后就失去了联络,跟就职的媒体公司确认过后才发现,安思言已经失踪超过一周。不仅如此,局里刚刚收到一个快件,指定刑侦签收,打开后发现是一个全新的平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不断循环播放的视频,也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拷贝出来的安法医在家门外遭到绑架的监控录像。”

视频是安善回郊区外的独栋别墅,在停好车后下车走到大门前,正要输入门锁密码时,突然有一名身穿黑色风衣并用兜帽盖头口罩遮脸的人冲入视频画面,从身形判断是一名男子,而安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男子从后袭击,一击正中颈侧颈动脉窦的位置,导致安善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抵抗能力,倒下后被男子拖离监控摄像头的可摄区域。

“安思言最后一次被目击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失踪那么长时间才报警?”沈藏泽看完视频,抬头看黄正启,“那个平板上面能提取到任何有用的指纹或线索吗?除了这个视频,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能表明安法医遭到绑架?其他任何来自绑匪的消息?”

视频上的日期显示是两天前发生的事,也就是他去旧城区找林霜柏那天。

而安思言,根据犯罪调查统计数据,在大城市里失踪超过一周,一旦涉及暴力犯罪,受害者的存活率通常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若是人口贩卖,存活率虽然高一些,可脱困难度却极大。只是一般来说,现代社会人,完全失去联络超过72小时就会有亲属朋友报警,超过一周才报警,是很少会出现的情况。

“目前正在进行监控排查,以便确认找出最后一个跟安思言有接触的人。因为做记者的关系,安思言似乎一直以来很常会出现为了取材而跟家里人甚至是公司同事上司断联的情况,所以一开始联系不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太在意。”黄正启快速地给沈藏泽说明当前情况,又道:“痕检部已经仔细检查过,不管是那个平板还是快件,都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犯人非常小心,指纹毛发,半点都没留下。目前除了这个视频,还没有收到其他来自犯人的消息,已经尝试过联系安法医,电话打不通,手机定位显示在局里,确认后发现安法医离开局里时又像之前那样,手机在办公室里充着电忘记带走。”

沈藏泽目不瞬眨的跟黄正启对视,不自觉地就捏紧了手里的平板:“所以现在,安思言跟安法医,很有可能都遭到了绑架。”

黄正启静默几秒,没有正面回答沈藏泽的问题:“沈队,视频里那个绑架安法医的男人,戴了白手套。”

他记得很清楚,林霜柏也会戴白色手套,在审讯面对犯人的时候,仿佛是某种特定的仪式般。

“视频里的人不是林教授。”沈藏泽知道黄正启在暗示什么,把平板塞回到黄正启手上,沈藏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认得他的身形,视频里的人绝对不是他。”

“信息技术部那边正在对视频进行分析,也已经提取了其他监控录像视频里林教授的录像进行比对,很快就能确认到底是不是林教授。”黄正启也并没有要跟沈藏泽争辩,现在的技术那么发达,连AI换脸都越来越难分辨真假了,更何况是对视频里的人进行分析对比。

只是数据分析需要时间,在结果出来前,他跟其他刑警也不过是根据当前的种种证据指向对现有的嫌犯进行合理的怀疑。

沈藏泽脸色还很苍白,脸颊两侧的肌肉因牙关用力而紧绷,忍下脑中那阵晕眩感,沈藏泽道:“如果是同一犯人所为,被绑架超过一周,让安思言的父母做好心理准备,安思言很有可能已经遇害。”

黄正启没有回答,在一旁站着的王小岩跟周佑也没说话,他们都知道,安思言还活着的几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五个小时后,噩耗降临,再度发现尸体,经确认,死者为十一年前连环绑架凶杀案其中一名幸存者,现公安局副主任法医,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