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一个坐在病床边,一个站在病床尾。

站在病床尾的是沈义,坐在病床边的蔡伟齐,两人是同样的面色凝重。

身上哪里都很痛,被子弹射穿的伤口尤其,沈藏泽在天旋地转的晕眩和恍惚中花了好一会才真正清醒过来,然后不顾蔡伟齐的阻拦,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义面色深沉地看着他,眉宇间透出极力克制下的隐忍,像是有问题要问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应该问什么?问儿子为什么没有跟上级报告就那么鲁莽一个人去找嫌犯?还是问儿子发生了什么事?

病历上已经写的很清楚,左上臂外侧中部可见枪弹入口,直径约1.5厘米,边缘整齐,周围有轻微烧灼痕迹,出口伤口直径约2厘米,边缘不整,出血明显;手腕有出血瘀痕,疑似被束缚所致,颈部有明显掐痕,身上有大片淤青以及多处被人咬伤导致的皮肤破裂及少量出血,月工周红肿和撕裂伤,直月昜内严重撕裂伴有出血,确认为遭遇到同忄生 侵犯。

在病床边上的蔡伟齐也没说话,事实上虽然活了大半辈子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大风大浪,但眼下的情况,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合适。

没有理会表情纠结复杂的蔡伟齐,早在失去意识前就已经做好决定的沈藏泽一把扯掉手背上的滞留针,动作略显迟滞地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在沈义跟蔡伟齐都不明所以的错愕中扶床朝着沈义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仰面看着这些年跟自己关系生硬的父亲,沈藏泽深吸一口气,用喑哑的声音说道:“爸,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跟林霜柏在一起了,就在我跟你一起去给妈扫完墓后。我爱他,也认定了他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

第一百五十六章

病房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作为外人的蔡伟齐没想到自己看重寄予厚望的后辈会在受了那么难以言齿的伤后语出惊人,有那么短暂的几秒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年轻的后辈受不住这样的身心羞辱所以疯了。

然而同时他又更加担忧沈义的反应,在听医生说明沈藏泽的伤势时,沈义就已经很是受打击,当时神色都有些扭曲发白,平复了很久才问医生是否会感染或有什么后遗症。

蔡伟齐知道,沈义只是不善表达又过于严厉,可对沈藏泽,沈义一直都是疼到骨子里且时时因为沈藏泽感到骄傲,现在沈藏泽受到这样的折辱重创,沈义心里是何等的痛苦难受又该有多愤怒。

可他是万万没想到,沈藏泽才刚醒,就又给沈义扔去一枚原子弹。

复杂的思绪在脑中交织,蔡伟齐急急忙忙走到沈义身边,因实在拿不准沈义此刻的心情,只能做好准备,一旦老友失控就先拦住然后叫医生。

沈义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唯独那双瞳孔都在震动的眼眸透露出他听到沈藏泽的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跪在地上带着忄生虐伤还有枪伤的,不管是脾气还是外貌都更像妻子的儿子,生平第一次,让沈义感觉到荒唐和无措。

从小到大沈藏泽其实并未让他和夏蓉蓉操过多少心,一直以来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很懂事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早早就确定要跟随他们夫妻的脚步成为警察,也顺利考上警校选择了刑事侦查学专业。在夏蓉蓉牺牲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面对这个儿子,因为儿子跟夏蓉蓉过于相似的面容,也因为儿子在夏蓉蓉牺牲后曾对他有过的怨怼。

为什么要让妈妈一个人去抓林朝一?!

你不是说,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你不是很厉害,是刑侦支队有史以来破案率最高的大队长吗?!

其实他知道,失去了母亲的儿子会有情绪是必然的,人都是情绪动物,而且儿子实际上很早就已经做好了他或是夏蓉蓉随时可能会牺牲的准备,只是在这样的事真的发生时,都需要时间去接受。

可他从来没说过,他也是懦弱的,在失去妻子后,儿子对他的所有怨怼和指责都被他深深刻在心里,或许很早以前儿子就已经原谅了他,可他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一个决定造成的后果,无法挽回。

于是跟儿子的关系越来越生疏,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两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总是说不到几句就挂电话。

他也想关心儿子的生活,也想问问儿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有没有想过成家有个人能互相照顾,还有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他并不是不想叮嘱,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毕竟这些年他们之间,连工作都谈得很少,尽管儿子有时候也会打来询问一些旧案,但他基本不怎么会主动教儿子查案,因为他觉得科技在进步,加上他离开一线多年,很多查案的经验或许已经不管用了。

沈义没有想过有一天沈藏泽会为了一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甚至那个男人的父亲还是杀害夏蓉蓉的凶手。

命运像是在对他进行嘲讽,让所有关系以错误的方式发展并打成死结,誓让所有关系者都活在痛苦的折磨当中。

从病床尾绕出走到沈藏泽面前,沈义扶着膝盖俯身半蹲,然后伸手抓住沈藏泽的右臂,硬是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有话,堂堂正正站着跟我说,我们沈家,没有让孩子跪着说话的家训。”沈义说话声比平常还要低沉,看着站起来后比自己更高的儿子,他拧着眉纠结一下后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他不问能不能改,因为他足够了解儿子,能开口跟他承认,就是已经铁了心要走这条路了。

沈藏泽低着头,他很少有不敢看自己父亲的时候,然此刻,他确实感到有些难以直视自己父亲。

“不是喜欢男人,就只是,喜欢林霜柏,只是这个人,跟性别无关。”沈藏泽有些困难地解释,他的喉咙很干涩,发出的声音很嘶哑,“我知道他是林朝一的儿子,我,不应该……可是,我控制不了……”

“把头抬起来,你既然没觉得自己做错,就别一副犯了错的样子。”沈义打断他的话,儿子喜欢男人对于他们老一辈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容易接受的事,他也并不是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就消化接受了这件事,只是比起感到震怒,他更多是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从警生涯让他习惯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轻易让情绪控制自己的言行。

所以,如果妻子还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夏蓉蓉的儿子眼光能差?你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林顺安那孩子是人是鬼,你真看不透吗?”

“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能不能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儿子喜欢男人怎么了,又没杀人放火,你要担心两男人生不出孩子,回头让领养一个不行吗?”

夏蓉蓉的声音恍惚间在耳边响起,沈义不知为何就想到不可能发生的画面。

儿子回家出柜,他难以接受震怒地要动手教育孩子,结果夏蓉蓉不乐意,撸起袖子就要跟他急,骂儿子可以动手是不行的,敢打她夏蓉蓉的儿子,就算打儿子的人是丈夫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是了,依照夏蓉蓉的性格,肯定还是要先护着儿子,他在家里地位是最低的。

沈义想,他确实没什么见识,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呢?更何况对象还是林朝一的儿子。他一时间甚至都无法分辨到底是哪件事给他造成的冲击更大。

“林朝一杀了你妈,林顺安当时也在现场。”沈义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虽然戒烟多年,但在这种时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想摸根烟出来抽,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点,片刻的沉默后,他说道:“更重要的是,他目前背上了杀人的嫌疑,而你,单独去找他却被弄成这样子,你觉得自己有任何立场请求我同意你跟他的事?”

就在沈藏泽去旧城区找林霜柏的前几个小时,许恺瑞的尸检报告和相关痕检报告被送到了沈藏泽手上。

直接死因为被短刃割喉导致失血性休克致死;创口为水平切割,长度约10厘米,深度达气管和颈椎前侧,颈总动脉和气管断裂,伴有大量失血迹象,切口边缘整齐,无明显拖曳痕迹,推测为利刃一击完成,凶器推测为宽度两至三厘米的短刃利器,如军用匕首或解剖刀。躯干刺创共五处,分布于胸腹部,造成左肺上叶刺穿导致部分气胸,以及肝脏右叶刺伤所导致的内出血,伤口位置与角度显示行凶者具备专业解剖知识,意在加速失血与死亡。死后被分尸,头颅、双臂、双腿、躯干分离,关节处切割整齐;关节处解剖精细,无骨骼劈裂痕迹,部分关节有清洗痕迹,疑似使用漂白剂或清洁剂处理,显示行凶者不仅具备专业解剖知识同时还具有反侦查意识。

许恺瑞的的尸体上并没有留下指纹,但是,在他的指甲缝里找到了微量残余皮屑组织,经DNA检测分析,属于林霜柏。

另一方面,根据通话以及消息记录,还有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录像,最后一个跟死者许苒见面的人也是林霜柏,在跟林霜柏见面后,许苒就失去了踪迹,直到林霜柏打去匿名电话告知被肢解的尸块所在。

目前的证据,或间接或直接,全都指向了林霜柏。

沈义在辞职离开刑侦后,选择从事法律咨询工作,主要负责刑事法律方面,一直到前年才渐渐减少接案。原本根据规定,他作为已经退出警察队伍多年的普通公民,是绝不可能获取调查中的案件目前的进展和相关调查细节,然,接连发现两名死者,死状又跟十一年的连环绑架凶杀案极为相似,再加上目前证据指向当年凶手林朝一的儿子,且也是当年被绑受害者之一的林霜柏,故而上级下令,特别召回当年的案件负责人沈义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