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出了后宫,正往御花园来,青鸾远远的瞧见一抹墨青色的瘦长身影从翰林院的方向而来,单眉挑起。

甚是巧合。

仲玉手持卦签,正穿过御花园往御书房来,花丛中另一侧的角落突然走过来一人。

“先生。”

青鸾娇憨妩媚,眉眼弯弯,正微微仰头与仲玉对视。

看清来人的第一反应,仲玉往后退了一步,耳根泛红。

“殿下。”

映山和透月从青鸾身后出现,看着她继续朝仲玉身侧走去。

“先生手里拿的什么?是先生新作的诗吗?可否给学生瞧一瞧?”

仲玉慌促,将手中卦签藏于身后,脸色有些不耐烦。

“卦签事关圣意国体,殿下休要胡闹。”

“卦签?那本宫更想看了,先生就给我看看罢。”看仲玉面冷,身体也僵直不动,青鸾撅嘴,弯腰伸手去够他身后的签纸。

仲玉蹙眉,不耐之色更甚,只好将卦签高高举起。青鸾够不着,也不丧气,跳起来几下够不着,干脆挽起袖子,一伸手抱住仲玉的胳膊,借着他的身子往上爬。

女娘皮肤柔嫩,隔着薄薄的医疗贴在仲玉手臂上,奇异的触感引得他汗毛几乎竖起。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仲玉手足无措,他羞臊万分,赶紧将手臂放下想甩掉贴过来的青鸾,慌乱之下手一松,写着卦签的纸脱手,在空中翻飞几下,掉进了一侧的塘中。

看着卦签落水,仲玉薄唇微张,剑眉蹙得更紧。青鸾从他身上下来,骄纵的脸上故作惊讶t道:“啊呀,怎么落水了?”

目光转回,她看着仲玉惊慌失措的脸庞满是得意。

“是学生冒失……上面写的什么,不如学生去写了来再还给先生可好?”

怒瞪她一眼,仲玉气极,缓缓平息了气息之后,转身就想走。青鸾见他要走,收敛笑意一步跨过去拦住他,厉色道:“学生有意弥补,先生却转身就走,这是何意?”

“事关要紧,不敢劳烦长公主殿下贵手,还请殿下让臣回去再写一封呈上。”

青鸾轻哼一声,蔑视的眼色跃然脸上。

“不就是一通胡言乱语?任谁都能写出个一二,又何必如此郑重相待?”

听她对占星卜筮语出不逊,仲玉藏于袖中的手逐渐握紧,没有作声。青鸾却瞧见他额间的青筋似有跳动。

“难道学生说错了吗?观星象、知天意,从来都是占星阁里几位少数之人一面之辞,就算信手拈来,也无人能断真假。说中了是卦签准,说岔了,举行几场祭祀仪式和牺牲他人来换取所谓的安宁与吉祥。占星阁做得,学生也做得。”

她越说越放肆,映山看她如此针对仲玉,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透月在一旁听得心惊,连忙走过去抻抻青鸾衣袖道:“殿下别说了。”

少女瞧了瞧透月,抬起头又与仲玉厌恶的眼神对上,仰起头继续说道:“既然大家不信,不如赌一把,看本宫能不能同样得天授意,窥测人之大运。”

此言简直否定了仲玉往年为占星阁和占星卜筮之术付出的一切,他怒火中烧,语气里少有的带上了一丝轻蔑。

“赌什么?”

站上前,青鸾几乎又要贴在仲玉胸前,她仰起头颅,明媚婉丽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傲慢无比。

“若学生赢了,希望先生不要再说出辞去太傅一职之言。毕竟”

青鸾嘴角勾笑,又恢复了娇纵妩媚的模样。

“学生虽然对先生的占星术生疑,对先生的容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仲玉侧过脸,仍是愠怒的神色:“好。”

**

登上观星台,青鸾低头,俯视台下站着的仲玉一行人。与之一同站着的,还有从占星阁里走出来的几名侍读学士。他们原本都是仲玉的同僚,听闻了御花园的事,便也出来凑个热闹。

看着观星台上的铜浑仪等物,少女笑得轻蔑。她可不需要这些。

青鸾展开双臂,假意闭眼感受天意,实则只是随意回忆起了前尘往事,想起一些片段。她思忖片刻,提笔着墨。

走下观星台,青鸾将纸笺叠好交给仲玉,宛转蛾眉。

“学生方才临得天意,七日之后有大事发生,已经写在笺上,先生看是否需要找个中间人将此物好好保管。”

七日之后?这太傅还要做七日?

仲玉只觉手中信笺犹如烫手山芋,一刻也不愿多留,随手递给身侧的王大人,转身就走。

七日后的夜晚,大雨倾盆。

后宫,赵贵妃的寝殿突然亮起烛火,不大会儿的功夫,宫婢太监乱作一团,喧闹之声响彻寂静的皇宫。

青鸾从床上坐起来,问竹之是何时辰后,得意地笑起来。

不准

后宫喧闹一整夜后,第二日风清气朗,从赵贵妃宫中进出的宫人无不面带喜色。

仲玉带着书卷迈步走进龙泉阁时,青鸾已经学堂里等候多时。

瞧见那道墨发锦冠的高瘦身影,无论何时都带着似烟若雾的疏离感,她立即起身迎上前去,在学堂门前将人拦下。

“请先生安,昨日睡得可好?”

低头对上那张明丽乖张的脸,仲玉习惯性将脸别向一侧,冷淡道:“不劳殿下费心。”

“那昨日宫中发生的大事,先生可知晓了?学生之前感知天意所写下的签文,不知先生今日可有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