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都不抬道:“没什么意思,不想凑那个热闹。”

这当然不是她的心里话,她还没到可以把心里话说与子采听的地步。

子采听她说完理由,凑近了她一些,低下身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殿下这样做是对的。”

张安眠来了兴致,她问:“你说说看。”

子采:“奴婢说不上,只是觉得殿下少出去露面,踏踏实实呆在华昭宫是为最好。”

张安眠脸色变了,子采一见马上跪了下来:“奴婢多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殿下当然是想去哪就能去哪,不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张安眠变脸的原因是,竟真让这个奴婢说准了,她不去的原因正是不想露面,尤其是在李肃面前露面,她不想再被他掂记上。那是个心里眼里除了母后,谁都可以牺牲利用的冷血之人。

张安眠:“你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在叫子采起来的同时,张安眠越发对子采满意,一直知道这小丫头是个机灵又不失稳重的,但没想到看事情也很准,而且现在敢在自己面前说真话了。

张安眠自是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她拉着子采的手道:“以后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怕我会责罚你,我知道你的忠心,我毕竟年纪还小,你又大我两岁,有什么是我看不到听不全的,还指着你们这些身边人来告诉我。”

子采表现出一副被激励且感激的样子,表示以后行事都会以殿下马首是瞻,决不会生出二心。张安眠对此很满意,主仆二人异常和谐。

而另一边圣康殿,这天深夜,李肃就得到了消息,这一次都不是阮雯亲自来报的,是游走在两宫中的暗卫传过来的。

李肃很谨慎,他对张安眠一直都没有小看过,他怕阮雯过来圣康殿太过频繁,引起对方的注意与怀疑。他在张安眠身上布的局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不能让这个局出一点差错。

李肃看着竹筒里阮雯的笔迹,里面有两句话,一句是说子采做得很好,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另一句在说明,今日张安眠不去严府婚仪的原因。

这两点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孩子是有心路,一点都不像王承柔的心性,若上一世皇后是这样的性子,可能等不到他把王承柔逼到绝路,她早就死在皇后的手中了。

可就算张安眠有这样的本事,她也不过尔尔,李肃只要拿出一丁点儿心力与智力就能让她好好地落在他想让她落在的位置上。

李肃毁了纸条,后面他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把所有的事又都过了一遍,一边看着留给自己的不多的时间,一边憧憬着事情结束的那一天。

? 第 129 章

又是一年繁华盛开, 清香已出嫁一年,她并不是日日进宫,但有了皇上的恩典, 隔三差五总要回宫侍候娘娘两日, 每次来都要住上一晚,对此严涛总是支持的,从没有嫌她不顾家。

元尊殿的人对于都统夫人的到来习以为常, 清香迈进屋内给娘娘行礼,王承柔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来了, 来得正好, 过来陪我说说话。”

虽不过才几日未见,清香还是按例问候:“娘娘近日可好?”

王承柔拉着清香坐下:“挺好的, 你呢?”

她的娘娘比起自己不放心她,好像更不放心自己,都是怕对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生活得不好,心同此理, 彼此都能够理解。

清香:“我有什么不好的, 您也知道严都统那人, 他是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加上我们是皇上亲赐的姻缘,我又是从娘娘的元尊殿出的嫁,谁敢让我不好啊。”

王承柔:“那就好。”说着上下打量起清香, “没有动静吗?你们成亲也有一年了吧。”

清香下意识地捂了下腹部:“还没。”

王承柔并没有要催她生孩子的意思,只是对此十分关注,甚至说有些紧张。因为自己的生产经历, 她只要一想到未来清香生产的那一天, 心里就像坠了秤砣。

“不急, 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不要不当回事。”王承柔嘱咐道。

清香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其实有在用自己的办法归避怀孕,同她嫁给严涛一样,对于生孩子这件事,她也有顾虑。

清香也说不清为什么,在嫁给严涛后,他对她很好挑不出毛病,但她总会在午夜梦醒,她知道自己做了很可怕的恶梦,但每次惊醒后,一丝内容都想不起来。这令她不安,心里总是惴惴的,总之,她不想要孩子。

清香走神的一刹那,被王承柔捕捉到,她们在一起太多年头了,一举一动稍有异样,对方都能察觉到。

王承柔问:“怎么?心事重重的。”

清香也正好有事问娘娘,她道:“最近大人总是眉头紧锁,前一阵子我见他频繁召见下属,拐着弯地问了问,他虽没说什么,但却透露出一句,让我做好他出远门的准备。我寻思,他这个位置若是出公差,只怕是要打仗了。不知娘娘在宫中是否有所耳闻,如今就连民间都在谈论南禹大军北上之事。”

王承柔倒真知道一些,不过令她奇怪的是,若不是李肃授意,她在这深宫中是没有办法得知这样的消息的。可李肃明明知道她之所以能在宫中苟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会追剿南边之人。

如今,是因为南边首先发难,所以他认为他不算违背诺言吗。

“娘娘,您认为若真打起来,哪边的胜算大一些?”

一年前,清香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那时毫无疑问,南禹是没法与大承相抗衡,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清香虽是不涉,。政的女子,但也略知朝堂的近况,皇上与臣子的矛盾日渐加剧,大承的根基略有动摇,偏偏这当口南边又来以难,这也是严涛夜夜睡不好的根源。许是因为她与娘娘的关系,严涛甚至有时会无奈问她,知不知道圣上到底是怎么了。

清香不知道皇上怎么了,她只是每次回宫都能从清心口中得知,皇上这一年里来元尊殿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来的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坐坐就走,娘娘为此头疼好了很多,现在就算是公主殿下来,她都很少犯头疾了。

可这种关乎皇后娘娘的私密之事,清香是不可能说与严涛听的。只能任严涛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王承柔:“我不知道,因为是李肃所以我不知道。”

不管王承柔愿不愿意承认,李肃都太强大了,他的心计,他的谋略,他的算无遗策……她都一一领教过,她不知道他表现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他早就不正常了,异样百出,一开始王承柔还会走脑子想一想,后来就想不过来了,也没有能力去猜。到现在,她早就想通了,以一变应万变,李肃想做什么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圣康殿,李肃盯着桌子上的一张纸看,那是他新得的密报。如南禹派了不少探子来大承,李肃也派了人过去。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散落在南禹的民间、军事要地、官员家中,他们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南禹的宫殿,元成帝的寝宫。

这项探查工作并不容易,元成帝本身练家子出身,想要刺探他的私人生活,难度可想而知,所以李肃派出去的都是他手下最精英的一部分。

还好,他们完成了任务,此刻,李肃的面前摆放着的就是还算详细的探查结果。纸上写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叛帝,独居,无人近身。

李肃看着看着,竟然扶住额头轻笑出声,呵,竟然做到了这个程度吗。若上一世他可以如张宪空这般早些认清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就不会以悲剧收场。

也好,也好。

可是张宪空,我并没有输给你,你只是因为有我的存在,才有了危机意识,才更早地看清自己。若你我在上一世碰到,我也不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