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正欲上手处理娘娘的伤处,被李肃制止:“把地上处理干净。”

清香这才发现屋里碎了东西,她刚才在外面好似隐隐约约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原来是茶杯。

清香默默地收拾好地面,李肃又道:“出去。”

她看了王承柔一眼,然后遵命离开。

李肃再次抓住王承柔的手,给她清理包扎,期间他嘴上数落着她,但手上动作很轻。待一切做好后,他见王承柔不说话也不理他,就问了一句:“你也不问问我疼不疼,伤口需不需要处理。”

王承柔对李肃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感到厌恶又无奈,他那么通透聪明之人,怎么会品不出她的意思,他们的关系已走到何种境地。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只是平常夫妻闹了点小别扭的样子。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别扭,有的只是仇恨与怨念,厌弃与厌恶。

王承柔冷笑:“我一个盼着你死的,怎么会过问你疼不疼,伤得如何,李肃,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王承柔以前会把这些话都放在心里,面上以冷淡来应付李肃,但她现在不想这样了,她不想与他绕圈子,她要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她知道他不爱听,不爱听就对了,就是要这样不给他任何机会来粉饰太平,不给他幻想的机会。

凭什么,他在做了那么多恶事后,还能心无愧疚地在她这里找慰籍,找幻想。她要变成一根刺,锋利地竖着,时刻朝李肃扎去,戳破一切假象。

李肃看着这样浑身是刺的王承柔,他忽然忆起,上一世他偶尔也见过她这样,是她在面对皇后时。如今却把这股劲都用到了他身上。

可李肃不可能再像上一世那样,有意地磨平她的棱角,甚至拨掉她的刺,因为最后的结果是他承受不来的。他只能任她这样,他觉得他能适应的,只要她不自伤哪都不去,这样呆在他身边一辈子也挺好的。

这一夜李肃留了下来,堪称是一场大战,李肃身累心累,就算他以体力完全可以制住王承柔,但他却不能全程堵上她的嘴,她真是各种嘲讽各种狠话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下来。

从送走张安眠失败开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知道张安眠在送走计划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后,王承柔与李肃相处的模式就改变了。像这样的白日与夜晚,只要李肃到元尊殿来,就都会上演。

李肃的脸皮是越来越厚,王承柔则是越来越无所顾忌,总是能在李肃稍稍有点开心时给予他一击,让他清醒地感知到,他虽然困住了她,但却也永远地失去了她。

这样的时光是难捱的,但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王承柔竟然这样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有一件事成为了李肃心里真正的毒刺,但它却给王承柔带来了希望。

? 第 124 章

圣康殿里, 后身内室,虽是深夜却满屋灯烛,亮堂的犹如除夕之夜。屋里除了皇上只有一位太医, 就连唐九都被命令守在外面不得入内。

李肃声音低沉:“这都有一年多了吧, 张太医可有什么新的法子?”

张驰宇汗都要下来了,按制他明年就可以从太医院辞官回乡了,可偏偏让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圣上从去年开始, 频频宣他诊疾。一开始他以为皇上生了什么顽疾,来了才知道, 竟是问他关于育孕方面的事。

当时皇上虽然说得隐晦, 但张太医听出来了,皇上这是在怀疑自己, 怀疑圣体有恙恐是全不产之症。

但古来看这个病就没个定数,张太医只能按照流程询问了皇上的房,。中之事。听圣上说完,他心里犯了难, 听圣上这意思, 他一向在此事上生龙活虎, 没有任何问题。

这下张太医就更难了,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主张可否请医女来为皇后娘娘问诊一下。圣上这些年来只留宿在皇后那里,后宫如同摆设,也正是因为这点, 张太医才敢把矛头举向皇后。

要是皇上一直雨露均沾,深耕后宫,张驰宇是绝不敢这样提议的, 他在太医院多年, 对于给权贵看病是很有些经验的, 像皇上询问的情况,若是能推到女人身上,是最好的结果。否则要他怎么说,说是皇上不行,那他是不想要脑袋了。

记得当时皇上思考良久后问他:“可是,皇后已有所出,难道还会有问题吗?”

张驰宇:“古方上,断续问题也是有的。”

看皇上不甚明了的样子,他马上解释道:“比起全不产这种疾状,断续是指,先前有过生产,后却因种种原因染上疾病不能再生,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圣上点头后,又思考良久才答应了派医女一事。

后来的事,具体如何张驰宇不知,只知医女来报,皇后娘娘除了偶有头疾,妇科上并没有什么事,一切正常。

这都是上一年里的事了,这一年里,皇上更是频繁地召他,让他想办法。张太医没得办法,只能开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给皇后娘娘开些温补疏淤的补方,可眼见又一年过去了,娘娘那里还是没有动静,宫中并无孕子的喜事发生。

眼见有些激进的,不顾自己安危的大臣开始上表,劝诫皇上早日诞下皇子,国家才能安定。

今日,张驰宇又被皇上召见了,每次谈及这个问题,他都会被带到内室,谈话内容自然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张太医压力很大,可圣上问他,他又不能不答。

忽然,被逼急了的张太医道:“臣自小出生在医学世家,学的都是正统医书医方,这些虽被时间验证都是些好方好药,但其实民间也有很多偏方的,耳闻着确有管事之法。只不过,”

李肃打断他:“张驰宇,你也知道你是医学世家出身,现在要开始走歪门邪道了吗。”

张驰宇跪下道:“臣错了,臣该死,臣再不敢胡言。”

李肃:“自古帝王,有多少就是信了术士的妖言,毁了自己的身体不说,弄得整个国家乌烟瘴气,那才真是毁族灭国之道。此东西万万不能沾,你今日所言我只当没听到,日后再敢妄言,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臣再也不敢。”

李肃:“你起来吧,你跟朕说句实话,朕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不能生育?”

张驰宇辨皇上声音,没有怨气怒火,倒是有几分心灰意冷之意。张驰宇想了想道:“臣不敢瞒皇上,若问臣的意思,此事还不能下定论,其实验证方法也很简单,只要皇上雨露均沾,一年后自会见分晓。”

李肃明白张驰宇的意思,到底是王承柔不能生还是他不能生,只要宠幸其他宫人既可,若是他这样做了,宫中还是无所出,那就绝对是他的问题了。

可张驰宇有一点不知,上一世,李肃的后宫也有别人,他并没有独幸王承柔一人,可现在想起来,直到王承柔跳城墙,他就此半疯癫状态之时,后宫众人皆无所出,从没有哪个宫人怀孕,宫中从没有听到过孩童的婴啼。

李肃其实在这一年里已经想了很多,他大概能确定,出问题的是他。上一世他的后宫无人怀孕,这一世王承柔明明生了孩子,却在被他弄到宫后的几年里,再无所出,若不是他的问题,哪有这么巧。

李肃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张驰宇默默地退下,走到外面与守在那里的唐总管碰上,唐总管点头哈腰:“您这边请。”

张驰宇姿态比他还低:“大总管留步,不用管老夫,还是紧着皇上伺候要紧。”

唐九送走张太医后,重新守在门口,每次这种情况,皇上在召见张太医后都不会叫任何人进去。

就在唐九以为今日也会如此时,就听皇上唤他。唐九入殿,李肃道:“把烛火都灭了吧。”

唐九一楞,他问道:“不需要侍候您就寝吗?”

李肃:“不用,把烛灭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