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客栈的角度很刁钻,他们暂时看不清里面人的情况,但可以猜到,里面的人绝对也看到了这个大老爷们当街照镜子。
的确,负责招支长乐和老佟的那名随从,方才差点没拿稳手中茶盏。
他保持着端茶姿势,讶然地看着支长乐和那名少女。
少女背对着他们,昨日在墨坊面前同支长乐打过照面后,他便派人一路跟踪支长乐。
回来的人说,支长乐身旁还有一个少女,没看到少女的脸,但少女的身段绝佳,背影清瘦窈窕,堪称极品。
随从跟在章之身旁三年,章之又是田大姚身旁一等一的顶尖谋士,所以随从早便见惯了美人,对什么极品不极品的,他没多大兴趣。
现在看了眼,少女身材的确可以,但这位杀人放火的壮汉,你当街举个镜子是怎么回事?
眼看支长乐收起镜子,和少女有说有笑,连耳根都通红。随从心底轻叹,也许,是一些癖好吧。
有癖好的人随从见多了,倒也不足为奇。
想到正事,随从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对一旁的近卫说道:“可以准备了。”
“好!”近卫应声。
人都是有软肋的,要将一个人收为己用,除却他身上有吸引自己的可取之处,还得清楚知道这个人的软肋是什么。
眼前之人,既是身负数条血债的凶手,又可见和此少女关系亲近,那么对付起来便着实太容易。
前衙那边的风波,随从在来的路上收到不少消息了,虽说他昨日给对方的时间是今日黄昏酉时,但考虑到对方可能真的趁此前衙之乱去对黄刺史做什么,而后惹更大的麻烦,所以随从决定提前行动。
至于此人值不值得当大器用,招来了再说。
田大姚这些年求贤若渴,乱世虽然人才辈出,却也一将难求,那些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乱世战将,除却识于微时的,哪个不需得费点心机留住呢。
前衙那边的动静,导致这条斜街张望的人大量增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前面那些商会的东家们派来打探情况的。
夏昭衣和支长乐在靠近后衙侧院时变得警惕,方才还有说有笑,现在严肃凝重。
随从下楼后,站在客栈窗内朝远处一个男人投去眼神。
男人点头,令一旁乔装的菜农可以开演了。
菜农登时大怒,朝一旁挑担的脚夫打去。
脚夫怒骂一声,同他厮打。
两人边骂边打,波及到身旁路人和小贩,于是这些事先安排好的人手全部加入混战。
街上瞬间被惹起极大的风波,更多无辜人的被殃及,并朝前面好奇回头张望的壮汉和少女冲去。
第646章 要不要管
支长乐对夏昭衣的保护,几乎成了本能反应,第一时间将少女护在身后。
但人群推攘得越来越厉害,到底是将他们冲散了,混乱里,一个手劲极大的老妇一把拽住夏昭衣的手腕,将她带离拥挤的人群。
夏昭衣被强拽着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巷弄里的人不多,青石板路上长满苔藓,两旁的屋子略显古旧。
夏昭衣抽回自己的手,转头看到后面又围来几个妇人,一个妇人笑容可掬:“姑娘别怕,这儿安全,咱们在这里躲躲。”
话说的亲切,众妇人的站姿却形成极强的压迫感。
夏昭衣没有说话,点点头,转目看向外面。
动静渐渐消了下去,听传来的声音,官兵们赶来骂人和抓人了。
而更远处,忽然响起了一片鼓声。
几个妇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朝鼓声方向看去。
夏昭衣唇角淡淡勾起,不愧是赵宁,一出手就必要闹个惊天动地。
比起官衙侧门的这场小风波,官衙前面的大空地上,眼下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衡香的几个大商会,除却跟赵宁不对付的,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黄刺史一开始傲慢,在府邸里不出来,施县令连派数人去唤,最后是刘县丞亲自去的,才终于将他请来。
黄刺史的轿子一来,见到官衙外面的大场面,便忙令人将轿子从官衙另一道门抬进去,这次他不再傲慢,是真的不敢出来了。
现在外面的鼓声一响,黄刺史急的将手下递来的茶水一把推去地上。
手下被吓到,黄刺史看了眼地上破掉的茶盏,没好气地叫道:“赶紧收拾了下去,别碍眼!”
手下应声,忙垂头收拾。
坐在旁边的一名吏员看着泼在地上的茶水,叹道:“这些茶叶便是外面那些商会送的,几日前还待我们恭敬有礼,眼下就要反了。”
黄刺史听到“反”这个字,气得拿脚去踢桌案,大脚趾头不偏不倚撞在了桌腿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才上任的一名姓田的从事看着黄刺史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咽下了要说的话。
黄刺史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但是他运气好,奇好。
比如东平学府选中了衡香,他恰好是衡香的刺史。
这四年,其他州省的刺史死的死,伤的伤,众叛亲离家破人亡,黄刺史却还能高枕无忧,成了整个衡香明面上权势最大的人物。
他喝着一品的茶叶,穿着昂贵的衣裳,家里赏玩的金银玉器一大堆,若是遇麻烦了,东平学府比他更紧张,那些跑来衡香避难的商人比他更忧虑,一堆一堆的办法和良策铺天盖地飞来,急他所急,难他所难,所以,黄刺史这几年脑子都不用动,全靠身边人周全忙活。这样的运气,没别人了。
“这些商会的人也真的是!”一个吏员愤慨说道,“有什么不能事先来通个气吗,非得闹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