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1 / 1)

“大人,”魏从事说道,“我觉得,情况不妙了。”

“我很慌,”朱岘垂眸望着案牍上满满的案卷,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不出的慌。”

“我来问你个话吧,”魏从事看着他,“如果天下真乱了,你说咱们怎么办?”

朱岘一顿,回头看他:“什么怎么办……”

“如果城门被破,不管是田大姚还是宋致易,或哪支胡乱成军的流民团伙,或上北下南随便哪一路异族之兵,他们要打入至京城,你说咱们身为大乾的官员,怎么办?”魏从事说道,“大平广场前身为天和,鸿德帝在天和上斩杀了多少名前朝之官,大人可还记得?”

“你这说的什么话!”朱岘立时喝道,“能怎么办!你我身为大乾官员,城门被破之前,为什么还要活着?若真有那一日,我朱岘的尸体已经烂在敌军的马蹄下了!我虽为文官,但我誓死守城!我未倒下之前,城门不可能破!”

“你先不要慷慨陈词,”魏从事严肃的说道,“大人,你认为冲锋陷阵,死于护国是死得其所,可在我看来,我身上沉压着的夙愿未了,我不想死。”

朱岘眉头怒皱,望着魏从事,像是不认识这位好友了:“你要投敌?”

“你千万打住!”魏从事疾声道,“我不可能投敌!但是朱大人,你有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可咱们的皇上,他未必便愿意守国门死社稷,你看看这个!”魏从事捡起案牍上的卷轴,“大人,这份文书,你看到便不觉得遗憾吗!”

朱岘望着卷轴,握紧拳头。

“我们一死,定国公府的冤屈谁去昭雪?我们还活着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们死后的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你要后人如何评价定国公府,是一提起来,便满嘴讥讽,痛声斥骂吗?大人,我不能忍!”

第350章 混账东西

魏从事情绪激动的将卷轴打开,正面对着朱岘,这里面还夹着路千海的伏罪书。

“大人,你懂我的意思了吗?”魏从事看着他,“如若大乾真的国破,我们怎么办?”

卷轴上面的文字是他们这两日一有闲暇功夫便讨论写下的,朱岘一个字一个字看着,眼眶通红。

“梁大人今日去了皇宫,屁用都没有,那些先生还是得继续在我们的牢房里关着,皇上根本不是忘了这些先生被抓来过,可能他就是想这样耗死他们!耗死之后,挨骂挨咒的是我们京兆府的人,而他皇帝高高在上,不会有半点事情!咱们这个皇帝,对付外敌无力,对付四起的叛乱无力,对付天灾无力,可是算计他的大臣,没人比他更顺手了!”

“你到底,”朱岘艰难开口,“想说什么?”

“皇上不会留下的,他绝对会离开京城,另寻建都之处,再谋江山。我们是京官,他若还想要保住他的权势和荣华,他说不定还会带上我们,朱大人,我问你,你会跟着一起走吗?”

朱岘皱眉,脑子很乱。

“你想的没有那么远,”魏从事看着他,“因为大人不敢去想大乾是否真的会完蛋,可你信我,绝对便如我所说的这样。”

“那你是想让我走,还是留?”朱岘说道。

“走了,定国公府谁人去昭雪?”魏从事看着手里的文书,“可是留,我们未必便能留得,留给我们的只有三条路,一,随皇上离京,二,留下在大平广场上再洒一场前朝旧官之血,三,也许我们能侥幸不被砍头,但是京兆府后衙那些先生们的尸体,会让我们比砍头死的更惨,那些愤怒的学生和家眷们,会一人一爪,一人一口将我们挠死咬死,会将我们拖出去游街示众!大人……”魏从事顿了顿,抬头说道,“朱大人,我们现在便先逃吧。”

“逃?”朱岘大惊。

“祸不旋踵,我并非危言耸听,田大姚连攻七州,宋致易如今也快称王,还有入冬前,北境那些要过冬的兵马已经打到了潘余,即便不提他们,就如今城外那渐增的十几万流民,朱大人觉不觉得他们像是一颗随时爆燃的火种?天下是说翻就翻的,豕突狼奔,如泄洪之口,我们如若不提前有所准备,那浪潮翻卷而来时,我们就真的连逃都来不及了,指不定哪日,我们在官衙里坐着,如常办公,皇上的天荣卫就过来直接将我们带走,连家人都不及道别。”

“不成,太荒唐了,”朱岘听的心跳紊乱,忙摇头,“你所说的那些事皆还未发生,你不免有危言耸听之嫌,当初北元军攻至仄阳道时,便有一堆人说大乾将亡,还不是撑下来了吗。”

“你气死我了!”魏从事恼怒,“那时我们还有良将,还有大军,将那些蛮子赶出仄阳道我们是付了大代价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好心将局势分析与你,所有的利弊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有理有序,你却说我危言耸听!”

“那你说逃,我们逃往何处?在朝为官,朝未亡,你要我逃?”朱岘朝梁柱一指,“我朱岘莫不如直接撞死在这!”

“我问你,当初你我是否下定决心要还定国公府一个清名?”魏从事问道。

“你别给我扯远!即便你逃走了,你又如何还定国公清名?”

“那成吧,”魏从事敛眸,冷冷道,“那朱大人继续留着,我走。”

说完,魏新华放下手里的文书,抽走了上边的伏罪书,准备要走。

“你给我站住!”朱岘拉住他的胳膊,“你这是去哪?”

知道这好友驴劲大,反骨多,但朱岘感觉魏新华今天是真的在较真。

“我要为定国公府正名,不是一时兴起说说的,”魏从事冷厉说道,“我还会回来的,只是希望他日再遇见,你我还是同道之人。”

说着,魏从事扯下朱岘的手,抱拳一拱:“告辞。”

他回去自己案牍前,拿了几本近日所持之书和记事小册,便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朱岘还站在原处,头疼一跺脚。

这魏新华,这畜生!

他说走就走,衣袖一甩,形容潇洒,可他朱岘哪有这般容易。

他若也走,谁来兜底,谁来主持局面?这京兆府又不止他们二人!

“混账东西!”朱岘破口大骂。

………………………

檐下的汤烧的咕咕作响,载春蹲在炉子前,一边伸手取暖,一边望着炉子里的火苗发呆。

“载春,载春!”

身后的楚管事站在楼梯上喊了好久,终于走来,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推:“在想什么呢,载春。”

载春大惊抬头,脸色都黄了。

“怎么回事你这是?”楚管事被吓到,“你可还好?”

载春抚着狂跳的胸口,摇头:“没,没事,李管事,你喊我干什么?”

“汤水还没好吗?”楚管事望去,“等着给娘子换药呢。”

“哦……”载春望去,当即伸手去揭小瓷盖,拿起的瞬间被烫的将瓷盖扔了出去,忙捏住自己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