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盾神色绷紧,看向林孔英:“今早发现有数千兵马藏于暗处,盯着衡香,其身上的兵甲不同于夏家军和晏军,为防还有其他人,我便直接派人去查了。”
林孔英敛眸,轻捋胡须:“若是焦进虎的人,反倒是好事……”
“好事?”吕盾沉声道,“先生何解?”
“将军,云伯中不管和衡香结仇还是结盟,南边的焦进虎的确要比我们游州更担虑。焦进虎虽没多少兵力,但也有三州之财之势,把他们卷入到衡香来,由他们替我们受这肉刺之罪,再合适不过了。”
“那我们呢?我们现在如何做?”
林孔英神色越发严肃,半响,他放下手中的信,拱手说道:“我有一言,唯怕将军责罚。”
吕盾浮起不耐:“你说就是,我不罚!”
“将军,某不才,私以为这衡香与我们已无半分关系。战在可胜可败间,便不必战。只目前形势,焦进虎该更急,云伯中该更怒,沈冽该更忧。打,我们要浪费时间,还要损兵折将。东有云伯中可随时渡江而来,偷袭我们。南有焦进虎,不定也会伺机而动。而不打,沈冽布下这十万兵马严正以待,可见他是怕我们的,若我们不动手,他必不敢妄动!我们可直去牟野,与南路军会和。沈冽明面上的敌人,便只有云伯中,而焦进虎,会是那只动不动想咬上沈冽一口的恶狼,也不会让沈冽好过。由他们三方去暗中较劲,待我们牟野告捷,凯旋而归,届时要不要动衡香,就看我们的心情了。”
吕盾低眉看向案上被林孔英放下的信纸,陷入沉思。
林孔英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军,我们之所以要动衡香,只因不想身后大后方活着这只豺狼。但如若有云伯中和焦进虎共同牵制,这只豺狼,便只是只胖狗。”
“如果沈冽归降于云伯中呢?”吕盾喃喃道。
“我们近二十万大军压境,他被吓个半死也没有要摆出求和之态,又怎会屈于云伯中?以及……我们还有离间计,”林孔英笑起,“将军,我们就略施小计,做个手脚,让沈冽和云伯中相斗,你觉得如何?”
“不成!他们一相斗,那衡香怎么办?”吕盾皱眉道,“衡香不能有战事,非得有,那也是我们发起的。”
林孔英笑容变深:“正是因为有我们,所以云伯中才不敢轻易发兵呐!这衡香,便又成僵持之局了。待赴世论学结束,我看沈冽便会乖乖回探州去,这衡香于他,可不是久留之地。更不可能在我们离开游州之后,对游州发兵。即便打了,他也守不住。”
“僵持之局,”吕盾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我们,云伯中,沈冽,焦进虎,四方势力又成僵局,那沈冽忌惮颇多,确实不敢乱来……”
“还有一点,”林孔英笑容收敛,声音压得更低,“将军,衡香乃聂挥墨最为看重之地,他和衡香府的屈夫人多年交情,你若要打,不管是不是打赢,都会在他那留下诟病。以他在大成王前的地位,日后,他多得是来为难将军的法子。我虽是会仁营和大成的谋士,但我更是将军的幕僚,我不得不为将军他日前程所想。”
“聂挥墨……”吕盾轻轻重复。
“既然衡香已不是必要打下之地,将军,我们便尽快离开,以免多生事端。”
沉默良久,吕盾点头:“你句句分析皆在理,如此,便听你的吧。是你刚才所说的离间之计,可一定要办好。”
“将军尽可放心,属下定为将军办妥!”林孔英拱手说道。
第1231章 人不如狗
一直等到酉时,远处终于有旌旗飘来。
夏昭衣和沉冽早便不在马上,他们牵马漫步,已上至高崖溪畔,这个地方能看到大半座衡香府,还可以将广袤的主长道收入眼底。
那些旌旗从大地的尽头飘来,从最初的小黑点变作旗海,猎猎翻卷,滚滚如浪。
夕阳在天际烧开赤金长虹,暮色笼罩四野,黑色兵甲逐渐变成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一条玄色长龙。
最后的余晖烧尽,长队火把高亮,仍未走完。
“这些兵马若都去北元边境,何苦守不下我大乾。”史国新喃喃说道,目露歆羡。
夏昭衣澹澹道:“这些兵马都以年轻人为主,五年前,他们还小。”
“是啊,”詹宁痛心疾首,“李乾的户部现在只能窝在河京,否则来一轮天下查计,恐怕二十五至四十岁的男丁人数,不及同辈女人的一半。”
“阿梨姑娘,他们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您真是料事如神。”叶正看向夏昭衣道。
夏昭衣摇头:“并非我料事如神,衡香局面本就在此,我只是把多方牵制的衡香之局再摆给吕盾看。他不蠢,他能看得懂。”
“哈哈!”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清越笑音,“我就知道你们在这!”
“汪汪汪!”一只大狗摇着尾巴跑来。
夏昭衣回过头去,大狗直奔夏昭衣而来:“汪汪!汪汪汪!”
夏昭衣一笑,俯身摸它:“狗蛋。”
狗蛋贴着她的手,就地一打滚,脑袋在她的掌心下蹭啊蹭,别提多开心。
赵琙一袭月白锦衫,跟着大狗后面轻快跑来,笑容和煦灿烂:“阿梨!”
赵来和季盛跟在他后面:“世子,慢点!”
夏昭衣直起身子,看着赵琙道:“你也来这看热闹?”
“猜错了!”赵琙双手在胸前一抄,一张俊容志得意满,“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还记得当初我说,我在衡香见到了礼部那个假死的丁跃进吗?”
比起之前的朴素农户装扮,他这身锦衫将他身上的贵公子气质完全衬出,山上风一拂,一派倜傥风流。
“记得的。”夏昭衣说道。
“今天又让我碰到了!”赵琙勾唇一笑,“果然还是热闹好看,他和两个中年男人跑去看赴世论学,正好被我撞见,我派人跟踪他,一路跟踪到了一座小院。”
“他还在衡香?”
“是啊,飞霜阁倒了,他竟还未跑,也算有胆识,对吧。”
“他在衡香何处?”夏昭衣问道。
“嘿嘿,”赵琙俊秀的脑袋往旁边望去,“那我可不会轻易说出,不然,你看看怎么样让我开口?”
“十两银子。”夏昭衣道。
“啥?”赵琙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阿梨,你打发叫花子呢!”
“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