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先生在院中来回踱步, 在遥如意推门而出时还能看见他满脸不悦地看了眼日头, 怕是又在嫌弃他醒晚了。
但这可是皇帝的云殿,除了那几人谁敢进去把他喊起来,王千山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在殿外等。
看到遥如意可算是出来了, 他大跨步上前连忙拉人拉住。
“怎一到老夫的课公子便醒地如此之晚?”老先生一副对方无可救药的模样。
“老夫前些日子偶然记错了日子, 便看见陛下刚刚上朝公子便起来练剑。那精气神可是老夫从未见过的。”
遥如意愕然。
王千山见遥如意一副懵懂的模样, 心中的气消了一半,苦口婆心道, “公子要是对老夫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和老夫说, 老夫改改便是。何必拿自己的前途作儿戏!”
“先生,我没……”
只不过恰巧在上课的前一日都恰好有事罢了。
“罢了!老夫便信你一次。”
也幸亏遥如意长了一副乖巧模样, 一旦再露出那副懵懂无辜的眼神,任谁都拿他没办法。
“来, 今日老夫与你讲讲何为仁政。”
遥如意连忙点头。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一旁的偏殿,那是崔祥祝为遥如意收拾出来的临时学堂。偏殿不大但应有尽有,为了让他这段时间能方便些, 甚至搬了好些书放在偏殿。
上次遥如意找花草药材的那几本古籍如今就放在这儿。
崔祥祝美名其曰, “要是十九大人以后需要便不用再去藏书阁找了。等日后十九大人一朝登科入仕,奴才再把这些书都收回去。”
遥如意当时就沉默住了, 他揉揉耳垂,要是等他登科入仕, 至少还要等他在宫里当完这七年的侍卫再说。
“你先说说,你认为何为仁政?”
仁政
遥如意想了一会,手中的小本本被他放下,“皇帝体恤民间百姓,减少税收减少征兵,要让每个人都能吃上饭?”
王千山蓦地笑了,一身灰色袍子被他穿在身上像个道士,“那你觉得先帝所行之事,是否为仁政?”
“先帝?”
王千山听到他这语气一愣,“你不知?”
他无奈叹气,这些日子总觉得他这位小公子像个隐世的怪人,有些事情知道得比他都多,有些又一概不知。
“先帝当政三十载,曾被世人以“仁帝”所称赞,先帝在位时期减少税收减少征兵,从不苛待百姓。常常被世人歌颂,连死后都有不少官员为先帝立碑建祠堂,可为仁政?”
“可。”
王千山听到这答案满意点头,话锋一转,“但先帝在强国来犯时果断割让边疆九座城池,甚至欣然接受箫国送来的粮食,并将其分发给百姓。可谓仁政?”
遥如意反驳,“难道边疆的百姓难道就不是云国的百姓了吗?”
晨光从窗缝透进来,照在遥如意的小本本上,原本其中一部分照在他手上,被他嫌热挪开了。
“先帝在世时极力推行仁政爱民,先帝认为只要百姓安乐,自身的政法便没有错。”
王千山接着说,“边疆的百姓在无战争的情况下被瓜分与强国,自身并未受到伤亡。只不过是换了个国家换了个皇帝,他们还是自己在过自己的日子。”
“公子现在说说,先帝是否是仁政?”
“并非仁政。”
“为何?”
蘑菇手中握笔在小本本上留下一团黑,很快被阳光烤干,他板着脸对上先生的视线。
“先帝目光狭隘。他所看到的只有京中的百姓,百姓在他的范围之内只要是安乐无忧的他便认为是自己治理的功劳。”
“但边疆的百姓同样是云国的百姓,云国的一草一木和每一道政法条例都与他们有关,且不说箫国是否会对他们一视同仁。
光说两国的政法政令便有所不同,习惯了一种生活却骤然转变,家家户户都会兵荒马乱一阵。”
王千山笑呵呵看着他,遥如意接着说。
“且箫国拿来土地不可能只是为了扩张领土,这九座城池在箫国土地上会被箫国以各种方法处置。九城百姓的房屋土地并非还在百姓自身手中,连生命能否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先帝所行在这九城百姓眼里便是无能。”
遥如意想想,他暂时也就想到这么多。
王千山颇感欣慰,他放下手中书晃晃悠悠,“过于理想了。”
遥如意眼神错愕,理想?
“生活上的不同与现实中受到的压迫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九城中人在箫国受尽了苦楚。箫国人只要听见他们说话便能分辨出谁知云国人。箫国边城的世家子弟曾策马在城中践踏,圈画领地以折磨百姓作乐,百姓们愁苦不堪民不聊生!”
王千山说话间带着憎恨,虽说如今在皇宫中他已有所收敛,但心底的想法总骗不了人。
遥如意好看的眉眼拧在一起,“既然已经为箫国中人,为何还会如此?”
“箫国边境处的百姓为箫国低下之人,但云国中人一旦与其划分在一处。贵贱立刻见分晓,短短一年之间,九城百姓锐减。”
“那九城何时才会被箫国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