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男人原本严肃的眉眼转而带笑,他上下打量一眼遥如意,语气揶揄,“十九大人想做什么?说说看,朕会配合的。”
“我没有!”
他也是担心叛乱之事,虽然一切都在顾回舟谋算之中,但他就是怕出了乱子,“陛下,我睡不着。”
顾回舟一愣,他嘴角的笑有些自嘲,他又如何睡得着,男人在心底长叹一口气,他慢悠悠走到桌案边冲着人招手,“来,朕教你写字。”
“好。”
月色下的京城之外二十里处,别院在山脚下坐落,院子不大,但装下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粮食和银子,梁乘风把梁家几乎全部的家当都换成了银子。
田里的稻子逐渐好转,但也没到丰收的时候,现在若是想卖大量的粮食还得从江南运或者从箫国人手中买。
月色下一切都显得静谧,十里外的战火在此处几乎看不到。梁平夏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她看着梁袋上箫国商会的图样一愣,转而像没看见似的转身。
她扶着自己的腰身,怔怔地看了好一会京城的方向。
自不久前从京城出来,她就一直待在这里。少女脸上的娇俏竟又少了些许,一抹愁闷自眼角划过,梁平夏伸手拂过侧脸,转身朝着亮灯的屋子走去。
顾怀安这几日仍在床上躺着,他刚醒来后大吵大闹,几乎疯魔一般想一死了之,更是在看见梁平夏时整个人僵住,手中的汤药撒了大半。
猩红着眼冲少女大喊,“滚!我让你滚你听不到吗!”
梁平夏也不怕,她哭得梨花带雨,上前抓住顾怀安的手,在人情绪失控时大声说,“怀安哥哥!怀安哥哥!我是夏儿啊。”
“怀安哥哥,我们有孩子了!”
如同当头一棒砸在顾怀安头上,他僵住了,手中的汤药把手背烫出了一个个血泡,眼神麻木转头,他不敢置信,“孤的……孩子?”
“对,怀安哥哥的孩子。”少女脸颊羞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引人垂怜,顾怀安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得几乎癫狂。
“老天眷我顾怀安!”
狂喜将他淹没,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完了,但老天竟然如此眷顾他!眼神激动看向眼前人,顾怀安激动得发抖,态度骤然转变。
他也忘了身下的疼,颤抖着身子倾身把人抱住,“夏儿,你是朕唯一的妻!”
“你是朕唯一的皇后。”
“吱”房门声音微响。
梁平夏把前日人刚醒来时的模样回想一遍,她进屋后转身关上门,身子盈盈往床边走,顾怀安这时也隐隐醒了,见来人是梁平夏,他扯出一抹笑,“夏儿。”
“怀安哥哥。”
少女娇笑上前坐在床边,“怀安哥哥,府医刚刚煎好的药。还有些烫,夏儿先给怀安哥哥放在床边放一放。”
“多谢夏儿,”顾怀安嘴角发白,他笑得勉强,“还是夏儿对朕最好,朕该是前世做了太多好事,才能在今生遇见夏儿这般貌美又贤惠的女子。”
说着,伸手把女子柔软无骨的小手攥住,梁平夏原本的手娇嫩白皙,但短短两日,摸着竟然有几分干裂。
少女眼眶泛红,“怀安哥哥别看了,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顾怀安牵着梁平夏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笑着吻了上去,“夏儿什么时候都好看。”
惹得少女一阵轻笑,“怀安哥哥贯会逗夏儿欢心。”
顾怀安没说话,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窗纸拦住让他只能瞧见窗外的一片黑,眼底闪过一瞬不甘,这时候他竟然只能在床上躺着。
他本该策马和众将士一起攻向城门,让城中的百姓瞧着谁才是真正的皇帝,但却成了这样。
他狠狠咬牙,长呼一口气,“夏儿,梁公子如何?”
梁平夏一僵,“哥哥和庞将军已经攻向城门去了,怀安哥哥放心,城中大半的将士都在怀安哥哥手下,定能成事。”
顾怀安听见这话扬起嘴角,一副虚弱的模样。他原本就发虚的身子最近又削弱几分,整个人躺在床上脸侧的肉好似肿了一样圆了起来,本想装作病弱公子,却让梁平夏忍不住别开视线。
“既然是夏儿这么说,那就一定能成。”
梁平夏笑着,“怀安哥哥先休息,夏儿去给怀安哥哥弄些吃食来。”
“好,去吧。”
少女笑着起身,却在转身过后压平嘴角的笑,她脸上带着不甘,手心狠狠握紧。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若是她日后是皇后也就罢了,若此事败了……
她不敢多想,少女精致灵动的眉眼不知何时染上了愤恨,她恨为什么及笄礼上娇矜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嫁给状元郎的也不是她!
为什么她的二叔和爹爹就这么没了!
她如今还要嫁给一个阉人……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梁平夏用手背慌忙擦去,她知道顾怀安现在不会出来,但若是让他瞧见了,自己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她再等等!哥哥说他们一定会成事的,等到时候她就是整个云国最尊贵的女人!
而且顾怀安只能有这一个孩子,她还会是太后。
少女眼底的野心快要溢出来了。
她嘴角似笑非笑,梁平夏压下心头的郁结,她伸手摸摸腰间锦包里的珠钗,转身去了另一间点着烛火的屋子。
叛军让京城之中的百姓在一夜之间便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原本出来讨生活的摊贩也龟缩在家中。
沉闷的京城因为这几日乌云密布的阴天瞧着更加可怖,到处都是来不及收拾的乱摊子,明明是最繁华热闹的京城,如今倒像是一座废弃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