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江遇把汉字编码字符集作为公开技术资料拿出来了,但这并不代表谁都能做传呼机了,电路板的设计还可以拆一台机器照着做, 但传呼机上的射频收发芯片怎么做?「风雨」牌传呼机特色的ptt一键呼叫寻呼台又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小小的传呼机中包含的部件可真不少, 射频收发芯片、解码器、控制器、蜂鸣器振铃、信号天线……

像是收音机厂、电话机厂这类原本就是生产同样是利用无线电传播原理电器的厂家, 他们研究起传呼机尚且艰难, 更不用说那些原本是做电子元件、手电筒等等和传呼机完全不相关电器的电子厂了。

所以「风雨」牌传呼机问世近半年, 市面上出现的竞品也不过三、四家,并且因为无法研究出双向寻呼功能,这些只具备基本传呼功能的新品牌传呼机其实更像是之前的帕格牌传呼机的竞品。

没有帕格通讯光鲜的外国货头衔、又没有风雨传呼机的独特又便捷的功能, 这些新的传呼机根本卖不到前两者的高价位, 只能用低价招揽生意,将定价一降再降,降至了两千元出头。随着价格的下跌, 自然利益空间也削减不少, 看着定价高、卖得多的风雨牌传呼机, 眼红妒恨者还是很多。

不过现在,哈哈, 感谢台风,让「风雨」倒了大霉。

悄悄在风雨电子厂门外伸长脖子向里面看的其他厂子老板们聚在一起, 这时候哥俩好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着风凉话。

“整个厂房的屋顶都被大风刮下来了, 里面设备肯定都被昨天的暴雨淋坏了,啧啧,这要损失几十万了吧,「风雨」要倒咯。”

“要我看,他们这名字起得就不吉利,叫什么风雨啊,一提到这两个字最先想起来的什么,风雨飘摇、风雨不测、风雨交加!你看看,这不就是灵验了吗?”

不同于工厂外的热闹,风雨电子厂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些见雨停了、想着来厂子里问问老板是不是明天恢复工作的员工们看到被摧残得仿若废墟的厂房,都傻了眼,心中不约而同是一个念头:他们工厂完了,他们要失业了!

悄悄做了手脚的李强壮也傻眼了,他只是没关好几个窗户,想着顶多也就是淋几台窗边的设备,让江遇小小的亏损一下,这样既能拿到这条街上另一家生产名为展望牌传呼机的工厂老板给的“好处费”,又能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嫉恨,凭什么江遇一个年轻人就能赚到这么多钱,把自己衬托得是那么的失败。

只是李强壮没想到这次台风的威力居然这么大,居然摧毁了整个厂房!本来只是想小小的使个坏,却没想到自己竟闯下了大祸,他站在一众工人中脸色有些发白。

有着急的工人挤到最前面,急切的询问起来,“老板、罗经理,厂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如坠冰窖后,江遇打起精神,已经排查起原因。

明明他的电子厂也像知意制衣厂那样做了应急防灾措施,在窗户上贴了胶带、关好了门窗,怎么会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制衣厂平安无事的度过了这次凶险的台风难关,反而电子厂整个屋顶都被吹跑了。

一开始江遇还在思索是不是厂房建造质量有问题,但整条西源路上的厂房基本都是同一时期统一施工的,别的电子厂也没有像风雨这么惨烈,大多也只是碎了窗玻璃或是门掉了、院墙塌了一角之类的。

耗时大半天,江遇地毯式的检查了一遍,才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那几扇摇摇欲坠的窗户并不是被大风吹开的,插销处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显然是原本就没有关好。

帮他扶着椅子的罗良白仰头见江遇动作停下,立刻问道,“找到原因了?”

“嗯。”江遇沉声应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应该是叫伯努利原理,台风导致刮起的大风会使屋子外面的空气流动变快,室外空气的压力大于室内的气压,就产生了一种吸力。而这没有关好的窗户被风吹开,变成了强风得以吹进室内的洞口,给屋子内部增加了风推力。”

江遇黑眸沉沉的看向窗户,“外部的吸力与内部的推力结合,所以才使得屋顶被台风破坏、掀起吹走。”

“原来如此。”一直纳闷的事情得到解答,罗良白恍然大悟,不过片刻后他语气一变,看向一旁围观的工人们,“窗户大家不是都关好了吗?”

众人都不想担这么大的责任,连连摆手,七嘴八舌为自己辩解着。

“我负责的是左边七、八两排的窗户,我确定是关好了。”

“这几个敞开的窗户不是我负责的,我记得好像是分给了四组的组长李强壮。”

说话的那名工人扭头就要去质问李强壮,却惊讶地发现刚刚还看到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呢?我刚刚还看到李强壮就站在这里的啊。”

江遇和罗良白对视一眼,人都已经做贼心虚的跑掉了,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翻出工人们入职时登记的信息,找到李强壮的住址,江遇和罗良白便去了他家。

骑楼上拥挤狭小的屋子里只有李强壮的妻子在家,她得知二人是丈夫的领导,态度还很热情,就是说出的话更是引人疑惑,“这发奖金怎么还劳烦领导们来家里了,我家地方狭小,您二位见谅,我去给您倒水。”

罗良白拦住她,疑惑的问,“奖金?什么奖金?”

李强壮的妻子见他这反应,也懵了,“老李说是老板要给他发一笔奖金,正好能把前阵子欠的债还上,他刚刚匆匆回到家,说是要找欠条,说今天领了奖金就立刻把债都消了。”

罗良白更疑惑了,“他什么时候欠了债?”

“唉,还不是被‘两元换桑塔纳’的福利彩券迷昏了头,一个两元没中,又投入第二个、第三个两元,就像是滚雪球,投进去的越来越多,更是不甘心收手,借了钱都要买,要不是没人愿意再借钱给老李了,他还不一定能停下来,要不是他说领了奖金就还清负债,我还真是不能再和他继续过日子了。”

罗良白恍恍惚惚,他没想到有人居然会因为两元一张的福利彩券背上一身债。

一直在旁边静静聆听的江遇已经大致猜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只对李强壮的妻子说,“劳烦你再去看下,李强壮不久前回家拿走的真的是欠条吗?”

中年女人不明所以的翻出家中存放重要物件的铁盒子,“不是欠条还能是什么……咦,欠条怎么还在,老李的身份证和家里的钱怎么都不见了?!”

关上的房门掩不住女人的痛哭声。

罗良白追上江遇的脚步,气得咬牙,“这个扑街仔心也是够狠的,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居然这么快就抛妻弃子自己溜了!还有那什么奖金,估计也是糊弄他媳妇的说辞。”

“也许‘奖金’是真的,”江遇看向电子一条街的方向,“只是发给他‘奖金’的人不是我这个老板,而是另外的老板。”

罗良白惊怒交加,“有人搞鬼?”

“我猜的,”江遇冷淡的说道,“这是现在人跑了,一切都不得而知了,除非能再抓到李强壮。”

两人去报了警,又回了一片狼籍的风雨电子厂。

工人们都早已离开,厂房内只有江遇和罗良白清点着损失。

“流水线上的这些设备全进水报废了,连这些被规整封存的材料也都被雨淋透了。”罗良白说着,胸口沉沉的,一筹莫展,“这次损失太大了,本来新型号的传呼机已经开始生产了,只等不久后货做出来就能上市售卖了,这些全搭上了,就算抓到李强壮,他也赔不起。”

罗良白苦中作乐,“不过要是逮到人,让李强壮供出利诱他的老板,把对方的电子厂赔给我们就好了。”

不过他说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风雨」不可能就这样干等着抓到人,不抓紧想想自救的方法的话,工人们怕是捱不了多久就会想要另投他家,重新找工作。

只是……罗良白扫视一圈偌大的厂房,几番扩大才到如今这个规模的电子厂,想要重建,和从零重新开始也没什么区别了,都是要先从买设备开始,投入的资金又是一笔大数目。

他看向江遇,“你还有钱重建厂房吗?”

江遇从刚刚就已经默默盘算起来了,听到罗良白的询问,他诚实的摇了摇头。

这番损失就要亏空三十多万,重建又是三十多万,之前赚的钱不是投入扩大生产规模、就是投入在新型号传呼机的研发上了,所以现在江遇手头能用的也就还剩个十来万,远远不够重建一个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