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周知意又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一笔,嘀咕道,“我都觉得自己像个代购了。”

不过也是因为大家对她的能力很放心,并不觉得周知意参加这种全国性的比赛会输,甚至可能都觉得她就像是出去旅个游、玩了一圈,说不定就拿着第一名奖杯回来了。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1987年,参加省内春装展销会的新款设计稿已经都交给穆霖打版,生产上有姜玉芝,三只狗也托付给了何萍,周知意放心的准备前往首都参加比赛。

只是去参加个比赛,也不是多大的事,周知意没让朋友们送行,南风服装店、知意制衣厂和织衣针织厂要一如既往的运转可离不开人,只有江遇坚持要去送她。

何萍她们识趣的不再坚持,只笑着挥手道别,目送江遇骑着自行车载着周知意离开。

冬日的暖阳轻巧的将阳光洒下,周知意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抱着江遇劲瘦的腰肢,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支宛若太阳的向日葵花,按在怀里的行李包上。

周知意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就这么相信我会‘一举夺魁’啊?”

江遇侧头向后看她一眼,眉眼中也带着暖暖的笑意,“嗯,而且我希望你能‘夺魁’,葵都已经在你手里了,这是个好兆头。”

周知意笑得乐不可支,“好兆头还有人为的吗?”

这支向日葵花明明是江遇今天早上送她的。

说笑间,江遇便骑到了新宁火车站。

把自行车停在外面,江遇陪着周知意走进去。

《时装》杂志的朱编辑已经到了,站在大厅等待着,一扭头就看见了周知意,她手里那支仿佛小太阳般的向日葵花实在是显眼,他的目光在年轻漂亮的女仔、和她并肩走来的俊朗青年人之间打了个转,顿时了然于心,默默感慨一句,青春啊,真好。

等周知意走到面前,朱昌盛含笑说道,“小周,你这是家属不放心要跟着?”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江遇,介绍起自己身旁的女性,“这位同志你放心,这是我们《时装》杂志的孙爱丽编辑,就是考虑到小周一个女同志会不方便,特意安排了一位女编辑和我一起去记录比赛过程。”

周知意落落大方的笑道,“还不是家属呢。”

江遇老老实实的点头,“对,我不是,知意就劳您和孙编辑一路照顾了。”

朱昌盛和孙爱丽对视一眼,低头掩笑,还是给年轻人留一些面子不拆穿了。

没等多久,一个背着个大书包的清秀男生小跑着过来,气息不稳的喘着说道,“抱歉,我来晚了,让、让大家等我真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也才刚碰面没多久。”朱编辑又介绍道,“这是今年夏天才会从新宁纺织工程学院毕业的沈志强同学,这是另一位代表我们新宁市参加金剪子奖比赛的周知意同志。”

沈志强眼睛顿时一亮,“我知道你,我看了《时装》杂志上你的那篇采访!”

他态度很是尊敬,完全没把周知意当作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同志,而是像对待一位老师一样,“你的话让我受益匪浅。”

沈志强像喊口号一般,慷慨激昂的说出,“只要我们心存理想,就拥有改变现实的能力!”

周知意忍不住捂脸,莫名有种羞耻感。

江遇侧目含笑的看着她,心中不无骄傲,他喜欢的女孩真的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

四人一一检票,拎着行李上了绿皮火车。

孙爱丽心意一转,在座椅旁停住,让周知意先进去,“你坐靠窗那边吧。”

“好,谢谢孙姐。”周知意没多想,拎着行李包坐进去,她刚坐下,抬头从车窗望出去,就见仍没有离开的江遇,长身玉立,站在站台上分外明显,在看到她时立刻抬手挥了挥。

周知意抬手也朝江遇挥了挥,做口型对他说,“你回去吧。”

火车发出轰鸣声,慢慢悠悠地启动,向前行驶起来,江遇忍不住跟着动起来的火车向前走了几步,仍然朝她挥着手。

孙爱丽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调侃道,“这是舍不得你呐。”

朱昌盛扭头也向车窗外看了看,忍不住再次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年轻人的情感真是真挚。

周知意感觉自己脸颊好似烧起来了,完全不受控,随着火车越来越快,那个忍不住跟着火车走的青年人在视线中消失,她这才收回了目光。

四天后,一月六日这天,这趟自新宁而来的绿皮火车才到达了首都,长时间的旅程令四人都十分疲惫,朱昌盛带头找到合作承办金剪子奖服装设计比赛的首都国际饭店,办理了入住,要了两个双人间,朱昌盛和沈志强一间,孙爱丽和周知意一间。

简单的洗漱过后,冲掉一身的火车味,周知意疲惫的倒头就睡。

又过了两天,来自各地的选手都到齐后,被集结在国际饭店的一间宴会厅里。

简直像潮人大聚会,每个人穿得都很有个性,毕竟能来参加服装设计比赛的人都是弄潮儿。

有人戴着大墨镜、有人穿着紧身衫和大喇叭裤、还有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穿着一件单薄花衬衫,这让一到首都下了火车就被北方冬日的冷空气狠狠“教训”的沈志强目瞪口呆,因为太冷了,他甚至都没有穿自己提前准备的那一身西装,而是穿了一件来首都后紧急购入的腈纶棉防寒服、内里也是毛衣、灯芯绒长裤,就是在这弄潮儿大集结的宴会厅里看着像个乱入的普通人。

周知意也没穿得多么奇特,她也是一件保暖的棉服,里面是「南风」牌针织毛衣和长裤、毛靴,不过她身上这种费尔岛风格的毛衣还是引得许多人侧目,他们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图案的毛衣咧。

在弄潮儿们表面淡定,嘴唇却冷得控制不住发抖时,饭店的工作人员们推门进来,连连道歉,“抱歉,刚刚锅炉房水管冻裂了,这会儿已经抓紧修好了,很快室内就会暖过来了。”

这话刚说完不久,空气中的温度好像真的一点点上升,感觉好一些的潮人们恢复了些闲情逸致,和周边的人寒暄交谈起来。

到处都是陌生人,沈志强下意识的紧紧跟着自己唯一认识的周知意。

但这似乎让人误会了什么,一个头发长到脖颈处的男人不屑的看了一眼跟在女人屁股后面的怯弱青年,目光移动间却扫到女人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腕表。

周知意就见自己面前突然移来一人。

“我叫林健,是承平省人。”林健抬手一扫自己的头发,端着一副风流潇洒的文艺青年姿态,拿出自己最迷人的笑容,“这位漂亮的女同志,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周知意只觉他这副行径莫名其妙,但时装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门艺术,而搞艺术的人总是各有各的奇怪,就像她在大学时也不是没有过染一头红发,和自己的同学们组成彩虹发色女团,念及此,她“宽容”的和这人交换了名字,“你好,我叫周知意,来自新盛省新宁市。”

她侧身介绍了一下沈志强,“这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沈志强。”

林健对沈志强不感兴趣,他只对戴着一块金劳的周知意感兴趣。他眼睛很尖,看得出这绝不是一块假表,新宁市临近港岛,可是有不少人做生意发了财,所以这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说不定是哪家富商家的小姐,他自认比她身后的那稚嫩青年人会哄人多了。

已经幻想着自己抱得美人归、获得老丈人的赏识和投资,创建自己的服装品牌,林健看着周知意的目光更加深情,“我是前年从承平市美术学院纺织专业毕业,现在在一家衬衫厂做设计员,去年有两款我设计的衬衫出口外销了,这次金剪子奖的第一名我势在必得!如果拿到奖杯,我愿意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