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书的时候很像个随性的贵族,细长冷白的手指蜷着,支在下巴边缘,纤长平直的睫毛温驯垂落,在鼻翼处打下暧昧的阴影,思索的时候还会习惯性地啃拇指的指甲,淡色的嘴唇温柔湿润,偶露一隅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看的一直都很细致淡定。

直到他翻倒最后一页。

“……!!”

那张简历上的姓名和照片,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变了颜色,他挺拔的身形瞬间僵直在那里,齿间失了力道,猛然咬破了自己的拇指。

姽艳的血色霎时在指尖唇上洇开去。林子勿却浑然不觉,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份简历,错愕惊异的神色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脸庞……

“林先生?!林先生!”

没想到他突然有这样的反应,白小锤也吓了一跳。

林子勿终于被她喊的回过神来,但眉眼之间尽是恍然。

“林先生,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林子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竟笑得春暖花开:“啊,当然没事儿。”

“那你……”

“这个文件夹今天就先放我这里了,我再仔细看看,明天给你回话。”

白小锤犹豫着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林子勿。

林子勿的心思却好像早已不在这里,他的视线仿佛受到了某种磁力的吸引,不自觉地又垂下眼帘,重新落在那页薄薄的简历上。

简历右侧有一张电子照片,护照用的照片,白底的。

照片上是一个女子端庄肃敛的容颜,脸庞朝气蓬勃,漆黑的眉眼明明锐利,却又似有说不出的温柔。

只是右眼处一道伤疤,深深贯下,横过了整个右眼,一直流淌到耳鬓处。即使是在电子照片上,依旧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林子勿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上好像也照着她的伤疤模样,一般深浅,划了一道等长的口子。

有血涌了出来,腥腥的,甜甜的,泛着温暖而可怕的红色……

照片上的,是他拥抱过的女孩。滋长在记忆里的,是滚烫的血液,粘腻的汗渍,动荡不安。

还有他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他们竟然还能在异国他乡,这样重逢。

☆、精神洁癖症患者

夜已经深了。那不勒斯的星空沉静如水。

林子勿他们剧组的酒店在维苏威火山左近,举头可见千年前毁庞贝于一旦的活火山森然矗立,远目是漫漫海线,无垠的蔚蓝一直渗到天际深处。

林子勿刚飞意大利一个礼拜,时差并未完全调整过来,夜里还是习惯晚睡。

他走到阳台上,俯瞰海滨错落有致的居民屋瓦,然后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塞到嘴里。

这次他接的是一部西方传统玄幻题材的影片,也就是恶俗到极致的吸血鬼主题。但是导演灵光一点,在剧本里加入了时下流行的同性之恋,并且将东方元素搀和了进去,所以林子勿拿到手里的剧本大纲是这个狗屁样子:

远东的道士司重雪在意大利遇到吸血鬼Giacomo,以古老而神秘的方士咒术与Giacomo斗智斗法,相爱相杀,司重雪不觉中爱上了Giacomo,以道家秘法为血族易骨,想让他变成一个正常人。

但Giacomo辜负了司重雪的情谊,因为司重雪曾杀害他的伴侣,而giacomo深爱的人一直都是之前的伴侣,哪怕对方死后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昨日种种缱绻,皆是他为了给伴侣报仇所作假态。最终,司重雪寒心,亲手诛杀了Giacomo,而自此之后,司重雪一夜白头,隐没于尘世,孤独终老。

当初林子勿看完剧本之后,不禁掩卷叹息:“想这茫茫尘世,竟然有导演玛丽苏至如此境界,区区不禁拜伏。”

他的经纪人瞥了他一眼:“说人话。”

林子勿把剧本一扔:“哥哥我不想演。”

经纪人说:“那是意大利著名导演,这部片子因为题材禁忌,虽然可能不会在大陆上映,但届时香港台湾肯定都可以看到,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演!”

经纪人挑眉:“可是导演挑了多少演员,只看中了你一个。”

“是吗?”林子勿摸摸自己的头发,“我长得难道就这么蝴蝶夫人?”

经纪人:“……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片酬是这个数。”

他说着,朝林子勿做了个手势。林子勿爱理不理地:“就这个数?呵呵。我怎么能因为这点钱而拉低我的剧审美,别逗了,我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演艺工作者。”

经纪人波澜不惊地说:“不是,后面还要再加一个零。”

林子勿刺溜一下从贵妃沙发上窜起来,手一挥,气势如虹视死如归:“好好好,接接接,演演演!”

“……”经纪人乜斜着眼,“这回不嫌剧本玛丽苏了?”

林子勿特别冷艳高贵:“这种极富新意的中西结合的尝试,充分体现了导演的勇气和创新。像司重雪这种内心复杂,转变层次繁多的角色,对我而言显然是一次演技的历练与挑战。我如何会拒绝?别逗了,我是个敢于突破自我的演艺工作者,呵呵。”

林子勿是个很奇葩的演员。让他接戏,必须要符合两种条件:

一、剧本要符合他瞬息万变的剧审美。

二、片酬要高到离谱

另,如果第二条符合,第一条可以适当放宽。如果第二条特别符合,第一条你可以当没看见。

但林子勿又是一个非常靠谱的演员,他若接了这部戏,开始演了,那么就绝对不会再对剧本有任何抱怨,全身心地去贴近剧中角色。

唯一的问题,就是林子勿有个执著的原则,绝对,肯定,打死都不拍任何床戏吻戏,如果导演要求他必须亲自上阵,那么再高的片酬,再符合他剧审美的活儿,他都直接甩手走人,不带半分商量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