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办法原谅程俊卿的背叛,又不得不接受他的“帮助”。
程俊卿这次夺回了主动权,他遥望着韩理雄,目光深邃。
第六次的对视,是纪宗海已经发现程俊卿的反水,想要了结他的时候。这也是程俊卿和韩理雄的最后一次对视。程俊卿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快要结束,性命也危在旦夕,他的眼里满是恐惧。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接收到韩理雄关心的眼神。
拍完这六场戏,余寻光揉着眼眶,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眉来眼去,顾盼生辉,勾勾搭搭的戏演起来可太累了。
助理小陈适时的送来眼药水。
余寻光滴完后,又让小陈给没助理照顾的章晔送去。
拍完十来天的群像戏,统筹们终于表现出了自己对演员们的体谅,腾出一个上午给演员们睡懒觉,将戏拍在下午和晚上。
余寻光也从这个时候开始拍和章晔的具体对手戏。
第146章 《官运》杀青
程俊卿与韩理雄之间的关系, 既像老鼠与猫,又像神父与自堕者。
韩理雄同样是底层出身,当他理清程俊卿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经历后, 他轻而易举地明白了他的野心。
姚方丘作为一个旁观者, 他亲口说过程俊卿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他的高傲, 他的野心, 任何和他见过的人都会对其一览无余。他不仅坦诚自己的性格, 也坦诚自己的经历。他的家庭, 他的工作, 他是如何被生活虐待, 他一点儿不怕丢人将自己所有的内容赤裸裸地展示给大家看。
他这种从不掩饰的行为, 反而成功的让大家对他的第一感官落在对他“悲惨经历”的同情,而忽视了以他现在的地位, 他能获得多大的利益, 拥有多大权势的现状。
姚方丘和中央调查组的人说, 程俊卿是一头把自己装在可爱玩偶里的狼。
程俊卿对权势的追逐, 不在他展示给大家看的表面,而在他的深层行为里。
韩理雄理解姚方丘出于理性的发言, 但他仍感性地认为,程俊卿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当时能够获得的条件,对阶级的反抗。
所以, 说他圣父也好, 说他情感泛滥也罢, 拥有相同的政治经历,却比他要幸运一些的韩理雄天生的想要挽救这位有能力有智慧, 唯独没有出身和运气的年轻人。
他在看清梁鼎盛案的第一时间,没有像以往那样大义凛然地将凶手缉拿归案, 而是对其好言相劝。他劝程俊卿去自首,去做污点证人。
“你的情况很明朗,你只是从旁协助,并且你是受到了纪宗海地位的胁迫,你不是自愿的。你还做了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相信你只要找到一位好律师,就能够把需要承担的罪责降到最低。三年,还是五年,或许有可能是两年。你付出部分代价,赎了罪,就能脱离一切桎梏获得真正的自由,这样不好吗?”
当韩理雄说出这段理想发言,程俊卿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在他人眼中,身陷泥沼,眼睛还被迷雾蒙上的程俊卿其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已经在十多年的官场生活中被那些不可说的规则同化,他做人做事遵循的不是法律,而是自己摸石搭桥,探索出来的政治智慧。
自首,那是程俊卿走投无路,鱼死网破时的最后选择。
韩理雄好言相劝的时机挑错了。那会儿,程俊卿只是想离开纪宗海另谋出路,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是抱有希望的。他怎么可能去听从韩理雄的劝告?相反,因为不理解韩理雄的想法,他会自然地觉得这人有些多管闲事。
演绎这一段,试戏时,余寻光还笑着用粤语对章晔说:“我同你不熟来的嘛,大佬。”
章晔想到阎培熙,也同样联动了一波,用肖斐的语气,用粤语回:“为什么我一直想管你的事啊?”
“因为是阿哥嘛。”余寻光想起文简教他的比心手势,给章晔“哈特”了一下。
章晔被逗得乐出了声,也举起手,学他的动作,却因过于笨拙,分不清手指。
余寻光就过去掰着他,更仔细地教他。
程俊卿的路一直走得很稳,他所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纪宗海的疯癫既然有可能葬送他的政治生涯,那么他就离开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梁渊华不管他的死活,他不能对自己的未来不上心。
在曲长河和梁渊华的谈话中,程俊卿从这位法务长的嘴里知道了“魏杰诗”这个人。
那一天的试探里,曲长河的态度很明显,他想带人推举魏杰诗做下一任省务长。
说来,这位高官也心累得紧。曲长河之前一直遵守梁渊华定下的游戏规则,专心的做纪宗海的拥趸,可是中央调查组的到来让他敏锐的神经紧绷,他感受到沙省可能要变天的可能。他又从纪宗海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中探知到他不想干下一任省务长,为了保全自身,他果断地决定改变主意,另投他人的怀抱。
曲长河属于“老官派”,他那天来拜访,也是想让梁渊华表态。纪宗海怎么着也是梁渊华推出来的人,曲长河不管是走是留,总归是要跟他打招呼的。而且曲长河话里的意思表述得很明白,他不是要背叛,他是想推新人。他没钱,没权,梁渊华可以从这两方面插手。到时候竞选成功,魏杰诗也能是“老官派”里姓”梁”的人。
可惜梁渊华不想搭他的腔,他不仅让程俊卿全程陪同,还把谈话的地点挑在了一个鱼塘边。
不仅纪宗海想跑,基于梁鼎盛案的压力,梁渊华做长远考虑,这时也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程俊卿的心思由此活络。
纪宗海要往上面动的迹象,不仅老狐狸曲长河能看出来,程俊卿作为“近臣”更是看的一清二楚。纪宗海年纪不小了,他在即将退休的年纪更加不愿意继续被梁渊华掌控。他也是当过省务长的人,他难道没有野心吗?纪宗海不允许“沙省省务长”一职成为他政治生涯的终点。在你梁渊华呼风唤雨的沙省出不了头,那我就调到中央去。纪宗海早就联系好了,任期一到,他就丢下沙省这个烂摊子远走高飞。
因为存了别样心思,所以沙省的发展对纪宗海而言不再重要。他现在更愿意求稳,而不是去突破,去争取那一点起不了太大作用的政绩。所以,纪宗海对于E区的景点开发以及拆迁地的开发提议都是能拖就拖,他才不愿意给下一任省务长处理那些拆迁发展可能会带来的烂摊子。
他的怠政、懒政反而给了程俊卿漏洞可钻。梁渊华敢暂时对沙省放手,没有被纳入他的班底的程俊卿却不能不为自己的以后争取。
他去私下关注了魏杰诗,并小心翼翼地探知他。
了解这个人之后,程俊卿感到一丝意外。原来曲长河对他的推举纯属剃头担子一头热。魏杰诗是个“实干派”,他是真正想为民生做出成绩的人。他看不上曲长河这种官僚主义,也不屑于成为阶级主义的走狗。
魏杰诗说:“省务长算什么,欺压百姓的尚方宝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只要做了省务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们这些高官,未免脱离基层太久了!我瞧不起你们,我永远不会做被你们操控的傀儡。你们满脑子在权衡利益,在争夺钱财,在玩弄法律,在无视他人宝贵的生命!你们这种人,我羞于与你们为伍。”
魏杰诗的这段话程俊卿虽然不曾听过,但他能够依靠自己优秀的察言观色来分析这个人的基本性格。魏杰诗宁折不弯,那么程俊卿也可以把自己对权势的追求换成对崇高理想的追求。
只要能够出人头地,程俊卿可以是任何模样。现在,他决定把自己装点成魏杰诗喜欢的样子。只要能够向上爬,只要能够获得权势和地位,什么民主党,什么为老百姓做事,什么以人民最高利益为主,这些话程俊卿通通能够脱口而出。
这个世界的规则本来就是可以灵活变换的。
托他一直有在外面塑造自己人畜无害形象的福,聪明的人,像韩理雄之辈能够一眼看出他的野心,但也仅仅只是野心。一个人总归是要有追求的。在官场中,做一个有追求的人才不会让大家过于防备。这个世上没有追求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恐怖,因为那代表着你永远猜不到他的心思。
程俊卿凭借自己的外貌和在他人眼中可怜的形象,成功的得到了魏杰诗的同情与信任。魏杰诗当然知道他不单纯,可他如今愿意下来和自己走到一起,愿意陪他做那些有益于人民的事,他拿出的这份态度就代表着他是可以争取的同志。
君子论迹不论心。
魏杰诗全心全意的接纳,让程俊卿接触到了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思想。什么平等,什么人民,什么服务,程俊卿一概不懂。看出他在思想上的无知与匮乏,魏杰诗没有笑话他,没有批评他,反而耐心的跟他诉说自己对社会构成的想法,对老百姓们的看法。他毫无保留的对他展示着自己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