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闻此,叶任生有些许不解。

浣大佬倒也并未等她询问,“章神医当年发现蒻青果仁可作药不假,却也从未否过果肉之功效,然尔等北商却断章取义,哄抢果仁,大肆炒价,取仁弃果,致使民众多年不识果肉之益,弃之如履,不仅大量果子浪费,还白白耽搁了良药传世。”

说着,浣大佬气愤甩袖,“尤其近年来,尔等就地临河弃果,每逢此时节涟浔桧交界之地河流尽污,从前抛之野外,我等还能前去挽救,可投于河水便迅速沤烂,我等抢都来不及,全然浪费!”

蒻青果肉奇酸无比,食用繁琐,且为久远年代贫卑农户无以果腹才取之,其后国富民殷,便渐渐被粟米谷粮取缔。若非神医发现果仁入药价值,恐就此消亡。

叶任生从前一直以为她等商贾无以为天下用,唯一堪用的,便是为四方好货通达,若能救一方民众窘困,解一物消匿危机,便是再好不过。

不成想处身不同境地,所思所虑皆是不同,便是那临河取仁,前人道是干地取仁毁仁太多,药用不佳,而河水流动能迅速解果不伤仁,保证仁体最大医用效果。

而至于那果肉之药用,叶任生不知晓前人是否明晰,但她却当真未从神医医著之中寻得注解,否则便也不会在多年后偶然用到才知悉。

然此等是是非非,如今已难以辨明,叶任生不愿多做纠结,只当自身不足太多,处身商会是否可称财神爷不知,但一事不周便是四方鬼见愁倒是真。

叶任生只得谦逊认下所有谴责,心下警勉。

“你说要与我等合作,却开口便要遣人来学我浣家帮的制干工艺,还要收我熏炉,这不像是来寻我合作,倒像是倒我帮门。”

“但晚辈出的金银,可不是小数。”叶任生说道。

浣大佬转身看向她,“你确实做了不少功课,但纵使你开出的数目不小,却也断然不到能教我贩卖家底的地步。”

救女心切不假,可权衡利弊,操奇逐赢也不假。

“那浣大佬开个价吧。”

闻此,浣大佬却嗤笑两声,摇头作那千金不换之姿态。

叶任生来前料想过会有此局面,倒也并未手足无措,只是沉吟了片刻。

“那这样如何,晚辈不学你手艺,也不收你熏炉,晚辈出金,于你扩张工坊、增添熏炉、教习匠人,且工坊不止要安置于江州,还要置于涟浔桧等地,甚而扩张至江北。”

此言一出,浣家帮众话事者纷纷侧目,眼神交汇,像是在思虑这等北商在打什么鬼算盘。

叶任生望向浣大佬,“这些工坊所有匠人皆由你浣家帮安排,所有工事也皆由你浣家帮负责,但所出商货只能与我晟州商队售运,且营收四成归你六成归我。”

“什么?!”

话音即落,众人霎时变了脸色,“好你个北商,分明就是榨我血汗,你怎么不干脆来抢?!”

“大佬,这厮分明没安好心,坚决不能与之为伍!”

“这厮就与当年那北商如出一辙的奸诈,日后定然贪口大开,后患无穷!”

四下一时反声滔滔,喧嚷不已,浣大佬倒并未急于表态,只手抚着案旁一尊翡翠福兽,默然思忖。

越争越急,话语便也愈发不入耳,六锣虢思一干人听不下去,纷纷下场与之争论了起来。

叶任生也未出手作止,任由满堂喧噪激荡。

少顷,那一直未曾言语的浣大佬抬手挥止了一干人,转身看向叶任生,“下还六”

叶任生嘴角微抿,“二一添作五。”

浣大佬眉心微蹙,沉吟须臾,点了头。

见此,叶任生笑颜莞展,躬身作揖,“实乃晚辈有幸,多谢大佬成全。”

第29章 定数

◎可不可以不要丢弃我?◎

得到浣大佬的应允,叶任生一行人便被请去了别室,那日斥责过浣少佬的汉子做了招待。

浣大佬同其余帮门话事者并未现身,显然仍在为合作一事做商讨。

虽说未敲定协约之前,一切皆有变数,但浣大佬的头并非轻易点下,在信函寄达的那一个时辰里,浣家帮的人不可能不做考量,便是方才那番极力反对情形,几分真实几分做戏,谁又能知晓。

时值晌午,浣大佬做了挽留,一行人只得在浣家帮用过一餐。虽说叶任生在江州吃住有些时日,但浣家帮的西南菜色却最是地道。

不论先前如何偏见与不睦,三杯两盏化解一切俗世忧,浣大佬为人算得坦诚,言谈之间虽有几分刚硬,但脾性不坏,和叶任生从前打交道的生意人有些许不同。

说他是纯正的生意人,身上的江湖气太重,但若称之为江湖人,又难免有些不够恣睢。不知浣家帮走到如今前后不着的境地,是否与如此气场也有关系。

因着餐后仍有事务,酒并未多饮,叶任生随浣家人一同前往工坊勘察。

午后曜日灿灿,烘房内运作不休,叶任生还未靠近便被热浪冲得鬓角渗出了汗,而房内运作匠人除却遮羞围布外身无寸缕,汗如雨下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具象化。

在窗边打量片刻后,叶任生实在受不住热浪,只得赶紧走开。

工坊内有好几处如此的烘房,但并非全都运作,她走进其中闲置的烘房,细细打量那熏炉,如此燥热天气却触手泛凉,不知是用何种陶土烧制而成。

如此大型熏炉,造价昂贵,运作耗材繁重,方才见那匠人于炉下填得炭火,也并非相对廉价的低劣品。难怪的,如今大好时节,几处烘房皆闲置。

不过好在回报的成品品质优良,一旦流通于市,便立时抢售一空。

叶任生转出烘房,见院中摆台之上,还有不少仍以传统三蒸三晒之法制干的果子,不知眼下已到第几道工序,蒻青果香气仍然浓郁。

摆台之后也有几处繁忙工房,叶任生瞧了一眼,房内有不少蜂巢,还有几口大锅。几口锅中有的煮蜂巢,有的煮不明树皮,还有的煮寻常可食的豆子。

不远处的干净瓷盆中,隐约可见少许冷却后的膏状物,然而浣家帮的人不允在此处工房久留,叶任生只好转身走开。

走出不远又忍不住回头瞥看,少顷,叶任生恍然忆起那日谭大夫所言,江州匠人会于果干外涂一层特制胶蜡,又想那蜂巢可取蜂蜡,叶任生便明白了那房中熬煮提炼的,应该就是那特制的胶蜡。

这一回当真不虚此行,叶任生不禁心下感慨,那传言中的熏炉与胶蜡,全都叫她见着了。

正是心满意足,准备离开工坊之际,浣家帮弟兄从工房中拿出几包油纸袋,装了不少蜜饯分于叶任生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