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1 / 1)

安德烈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整张脸湿漉漉的泛起薄红。他紧紧咬住嘴唇,试图用手背抹去泪水,却越抹越多。

我强忍胸口快溢满的爱怜之意,尽量用简单的字句解释,便于他理解:“我没法永远陪你,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如果有我在,你的人生会不快乐。送你回去,你可以活得更好,我做为哥哥,也会为你高兴。”

那双美丽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我,一颗泪珠挂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可、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开心……是暂时的,等你全想起来,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就会非常、非常难过,说不定难过到再也不想见我。”我闭了闭眼,“听哥哥的话。”

昔日光芒四射、天资卓越的人,如今连为蛋糕裱花都做不好。我曾经历过此种遭遇,因而深知有多么痛苦。

倘若安德烈彻底恢复记忆,面对这一切,会多么难过?

我耐心抚摩他肩膀,过了片刻他平静下来,仰起脸问:“所以,你不爱我?一点也没有?”

因为刚刚止住抽泣,他眼角微红,反而衬得一张脸生动娇美,平添几分艳色。

但我在做下这个决定之时已问过自己,倘若安德烈苦苦哀求,我是否能够坚持决定,不越雷池半步?

可以。

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我不爱你。”我说,“我只把你当弟弟,也只尽兄长的义务,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其他关系。”

“我不信!”他瞪大了眼睛,语调陡然拔高,“这不可能,你在说谎!我要听真话!”

我不曾料到安德烈会如此激动,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我不相信,你不是一直照顾我吗?最难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为什么现在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不爱我,你怎么可以不爱我?”

质问的声音里充满绝望,简直令人肝肠寸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为这大起大落的情绪所震撼,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反复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那天晚上不该招惹你。”

安德烈伸手死死抱住我,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不复方才的落泪的美丽,这次他崩溃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几乎骇人。

我松了口气,他心智不过十三四岁,正在脆弱敏感、情绪丰富的时候,也许哭出来就好了。

他哭了许久,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等嗓子哑到哭不出声,他将头枕在我腿上,周身萦绕着心灰意冷的颓意。

以前安德烈病得厉害,虽然认不出我,但知道与我亲近,常常这样靠着我。

“不要走。”

泪水还源源不断顺着脸颊流下,他抓住我的衣袖不肯松开,就这样流着泪喃喃自语:“连你也不爱我,我是不是很坏很坏?你可不可以别把我丢掉,我不想没有人要,我一定会乖的,以后再也不闹了……哥哥,别不要我啊……”

我只觉心如刀绞,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抬头看到书房墙壁上挂着的摄影作品。

拍卖会上他一眼认出我的脊背,于是花了五十万将它买来。那时的安德烈多么坏心眼,非要借这件事在杨沉面前给我难堪,一场争执过后,我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人。

关门时我回过头,余光瞥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我知道,他总站在同样的位置,一直凝视着我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过去的不满已经模糊,我却记得他的表情,像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哥哥,我等你回来。

第232章

林雅将包放在身后,拢了拢裙子,在我对面坐下:“不好意思来迟了。昨天喝得有点晚,早上差点没爬起来,偏偏不凑巧遇上堵车,这一路可把我累个半死。”

我温声说:“你现在是大忙人,能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她笑眯眯道:“不敢,不敢。那几个小姐妹知道我要来见‘传说里的许俊彦’,平常懒得跟什么似的,今天特意帮我化妆选衣服,恨不得在我身上别个摄像头,给她们现场直播。”

果然如尹文君所说,这种八卦只会越来越离谱。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林雅给自己点了几份甜品,等侍应生走开后问道:“最近如何?杨沉不在京城,你的日子大概会好过一点。”

她的消息一贯灵通,我并不惊讶,也不透露内情,顺着说了两句,不留痕迹地将话题引到薛可茗身上。

说到这件事,她顿时精神百倍:“原来是怀孕了!怪不得我的人根本查不到踪迹,我还以为侯家嫌她丢脸,直接杀人灭口了呢。”

“你想得也太夸张。”我无奈道,“薛可茗的大伯还在,别提她犯的事还不至死,哪怕真的罪无可赦,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林雅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说说而已,薛可茗死了,第一个舍不得的就是我。她最喜欢一呼百应、被人簇拥,对这种人而言,一了百了反而痛快,就是要她在侯家薛家抬不起头,天天过着低声下气的日子才算折磨。”

说罢,她恢复了言笑晏晏的神情:“俊彦,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咱们这些老同学肯定得去祝贺一下,如何?”

我在内心腹诽,你这哪儿是真心想去看望,分明是要狠狠踩薛可茗两脚,面上却丝毫不显:“侯家还不知道会不会向外张扬。”

“就算侯家不张扬,她也不会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

林雅不以为意地回了句,又说起孙宁的事:“医生、护理、月嫂什么的都备好了。在这里好歹有你我看顾着,能帮到的地方更多,户口也不必操心。”

林雅门路多,而且与孙宁同为女性,做事更细致体贴。女人生产如过鬼门关,之前我抽不开身,特意托付她将孙宁安置好。

在S市虽然有人陪伴,但毕竟不是什么深交的朋友,我怕孙宁心思重,考虑太多,不肯给别人添麻烦,反而伤到自己。

她救我一命,照顾我三年,是实打实的恩人。除此之外,我看中了一套房产,准备买下送给她的孩子,以后上学用得上。

孙宁跟我提过几次家庭情况,父母重男轻女,弟弟好吃懒做,全部靠不住。她上学凑不齐学费,弟弟还到学校大剌剌伸手要钱,逼得她实在没办法,才和家里断了联系。

终究是个隐患,尽管暂时没动静,但万一他们来闹事,有人帮衬总比没有好。

我略一颔首,道声多谢:“该打招呼的我都打过招呼,再跟你说一声,上个双重保险。如果我有事临时不在,只好劳烦你多费心,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林雅摆了摆手,爽快道:“能有多大点事?值得你特意向我开口。”

闲聊了一会儿,话题绕到许家的现况上。因为妈妈住院,某些家伙察觉到可乘之机,有知情人将消息散布出去,想在一滩浑水中寻觅可乘之机。

即使我有宋城庇佑,平常从不插手许家事务,这段时间也被骚扰了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