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的指尖轻轻戳在门上,但它不会给她回应,梅根看不到小丑,以及接收到了他的指令,就转身随便到哪里去玩。

走在阿卡姆高危区昏暗的走廊里,梅根的脚步慢吞吞,走起路来带点摇摆,最开始这样是她才摔伤那会儿她在灯下把脑袋晃起来,只为了看在动的影子,仅仅这样就能浪费一天大半的时间,小丑不耐烦她呆呆迟钝的模样,随手把工具塞过去,这就导致她后来会拿他的东西看。

而现在光线暗沉,几乎看不到影子,她摇晃起来只是因为……

小丑给了她一种错觉,要动起来才能更多吸引他的注意,大部分幼小的儿童也是这样,哪怕刚出生的婴孩也会用啼哭和挣扎来夺取关注、表达需求。

哪怕小丑不在这里,她也延续了这一行为,终于到了一面在接近顶部的位置开了狭窄窗户的墙前,稍亮的光从外面照进来,她把两只手臂举在身侧。

像一只雏鸟。

但梅根只是为了看影子,只是‘看’,她还不会思考,还无法建立起完善的思维逻辑,那还需要很多的经历还有时间,为了让她拥有这些,小丑把她带进阿卡姆疯人院里,千方百计让她在这里生存下去。

阿卡姆是她的培养皿,是供她生长的巢穴,她所需要的一切因素这里都有,即使这里比外界更残酷,但那会更快地催生她。

梅根看着投落在墙壁和地上的影子,难道它会回应她吗?

她不多的好奇心都在一些别人看来无趣至极的地方,地上的灰尘,墙角的蛛网,光照下的影子……它们是微小的、无处不在的,毫无存在感,也不会回应她。

但这个年少的孩子喜欢看着它们,比对人更关注,谁也不知道她的垂目注视有什么意义,或许正因为它们是沉默的死物,才能吸引另一个干涸死寂的灵魂,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和它们是一样的。

站在微小的光中,梅根忽然听到一声分外清晰的脆响。

她很慢地反应,听到硬币掉在地上后转了几个圈,它倒下了也仍在翻旋,边缘贴在地面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梅根循着声音而去,她看到一枚硬币躺在地上,向上的那面是光滑如新的女士侧脸像,有人慢声沉稳地道:“一枚代表好运的硬币,嗯……好运的孩子。”

“不用见到残酷的那一面当然是件好事,梅根,捡起它。”

熟悉的声音。

梅根这次没有忽视他,但还是反应很慢她不知道要不要接收他的指令。

双面人原本还以为这次也会和之前一样,梅根不会回应,他都做好了继续被冷落的准备,而他精神再有病也不至于和一个明显脑子有问题的孤独症儿童计较。

然而好久后梅根动了,她缓慢地蹲下身,把那枚硬币捡了起来,她的手心包不住一整枚硬币,就蹲在地上看它,那头短卷发垂下去,遮住了她眼眸和大半的脸庞。

双面人略微眯了眯眼,他已经看出了某些端倪,想到了这是小丑的所有物,而那个疯子……他想要改变一个孩子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笑了,“好孩子,那么现在它是你的了。”

梅根听懂了‘她的’,她把硬币抓在手心里,还是不会抬头看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蹲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终她再次游荡在阿卡姆里,走过许多条熟悉的走廊,而高危区外以及高危区里她没去过的地方,她根本不会尝试涉足,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心。

只不过在她到了只去过一次的地方,这是一条大型通道,出入口也高大许多,在它的另一边有两个岔口,而梅根从没有去过,她站在一个角落,又听到了沉重的风声……还有更加闷沉的脚步声,当它们靠近时好像连地板都在震动。

梅根一直垂着头,她看到了巨大的长满绿色鳞片的脚趾,它从视野范围的尽头过来,要路过她的身边,她还看到了那条见过的尾巴,它一晃一晃。

她下意识想跟上去,当看到尾巴停下不动时,她就蹲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后把手指戳上去。

硬硬的,凉凉的,还带着点水渍。

它很轻微地一动,梅根的目光就追过去,很明显她对它好奇。

而尾巴的主人,那头狰狞恐怖的怪物回过头看她,纯粹属于兽类的竖瞳里没有任何情感表达,他身形极其高大,光从前面照过来,完全把梅根笼罩在他异形的阴影里,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呼气,之后转身继续前进,但甩着尾巴刻意地让她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梅根跟着尾巴慢吞吞走到了食堂,这里她要抬手去拿餐盘、抬头看菜式,在她刚有动作时,杀手鳄就帮她拿了餐盘,在她面前晃了下示意,但梅根的反应很慢。

一根漆黑锋利,甚至可以直接抓碎水泥钢筋的尖爪用光滑的弧面蹭着她的肩膀往前推,梅根这才理解了一点他的意思,跟上去后目光又落在了他垂下的爪子上。

杀手鳄给她打了饭菜,考虑到小孩子饭量不大以及对味觉更敏感,他可没想欺负一个小孩,舀了些在他看来正常人会喜欢的食物,烤肠、灼虾、培根、一点沙拉和一杯橙汁,顺手也把自己吃的接近于生肉的嫩肉排取了。

他似乎是看也不看身后,但知道她每一个动作,把她的餐盘放在桌上,而他要去别的地方进食,如果是以往,杀手鳄从来不避讳任何人他吃还滴着血水的生肉的模样,反倒现在注意了起来。

稻草人乔纳森·克莱恩比他们先来一步,看了个全程,他脸上挂着阴郁虚伪的笑容,端起自己的餐盘坐到了梅根旁边的椅子上,也不管小孩根本不理会外界,手肘支在桌子上,而一只手拿着叉子虚虚指向梅根。

他招呼道:“嗨,看看这是谁?我们阿卡姆的小明星呢。”他惯爱拿腔作调,偏偏表演得太用力,导致语气里的讽刺意味遮也遮不住。

稻草人又凑近了她一点,“能和我说说话吗?我听说你爹地发脾气揍了你一顿,它只是个玩笑对吧?”

阿卡姆高危区里流传小丑揍了梅根一顿,这并不是无依据的,首先附近牢房的罪犯都听到了杂物倒塌和撬棍砸在地上的声音,其次小孩也一周多时间没出现。

今天她出现了在他们看来是养好伤了,现在的天气可比她刚来时的冬天好太多,平均气温差不多有十几摄氏度,穿的衣服也都相较单薄,并且她的衣服是囚服改的,袖子和裤管宽大,当她抬手时就能看到一些还没消下去的青紫痕迹。

稻草人幸灾乐祸,他不会对梅根怎么样是指身体上,但这种自找没趣地和个小傻子搭话的行为,他却乐此不疲,可能因为她是个安静的听众,并且不会突然暴起动手,她很文明。

梅根并不会理会他,但这根本不妨碍稻草人的冷嘲热讽,而对他这种作为,有很多人都看不上。

双面人才把硬币送给了梅根,但他可没义务庇护小丑的乐子,看了眼就漠不关心,倒是最近被关禁闭许久,才出牢房门的疯帽匠对这个新来的孩子好奇。

疯帽匠对年轻女孩有更多关注,在以往他的目标更多是金发蓝眼的女孩,那才符合‘爱丽丝’的形象,而现在他见到的这个孩子……

黑发绿眼,和爱丽丝天差地别,而且她有点过于瘦弱和矮了。

但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自言自语,已经陷入了他无法逃开的妄想中,“她怎么不是爱丽丝呢?她也掉进了兔子洞,在这里同样有许多危机,哦,还有许多像我们这样或好或坏的角色,而其中有些发疯的人会想砍掉她的头。”

“谁来拯救我的爱丽丝……”

他喃喃自语,忽然对这个孩子充斥了满腔怜爱,他是童话里的疯帽匠,他就应该到她身边,这是他的使命,他将邀请爱丽丝参加他的茶会,在大树下的桌旁畅所欲言他们会说一些无厘头的话、讲疯疯癫癫的故事。

他是这么想的,但身边别的精神病罪犯清楚他有什么毛病,大声起哄地道:“嘿!秃头醒醒,她可不是你的爱丽丝,她是小丑的,你懂吗?小丑的哈哈哈哈哈!”

疯帽匠被那句‘秃头’刺痛了,他在阿卡姆里还戴着夸张的高大礼帽,原因是他对身高的自卑,以及当初一点小事故让他头发有点秃,这都是他的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