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根迈着小短腿走出牢房,却只是从小丑的牢房到稻草人的牢房。
路上她向稻草人伸出一只手,稻草人挑了挑眉,他早知道梅根有些惯常举动,才想和她击掌来哄下小孩,就听她说:“乔纳森,新年礼物。”
你会给的对吧?
小孩脸上写着这个意思,稻草人低头俯视着她,陷入了沉默当中,好会儿后才张嘴说道:“这就是我们好久不见,你和我说的第二句话?”这合理吗?像话吗?
稻草人发出声嗤笑,他不会蹲下来和梅根平视对话,然而态度早不如一开始那般恶劣,步伐慢慢悠悠地走过她,“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要。”
梅根跟上去,“我看了舞狮。”
“哦,你在外面玩,听起来是去了唐人街,那儿的热闹已经迷了你的眼。”
“还有你的礼物呀。”梅根再抬起手,稻草人这次停下步伐,耐着心把东西从她手里接过,发现只是个粗劣制作的稻草吊坠,他冷淡地瞥了一眼,却将之收了起来。
稻草人和梅根的关系不坏,其他人却不知道,原因当然是他私底下也加入了哄小孩、陪小孩玩过家家的行列。
他当初能为了探寻梅根病症好转的根源,丧失理智地激动作为,但在后来被小丑殴打接受现实后,就想清楚了他是不可能通过不正当方式,比如说哄骗梅根、威逼小丑来获得自己想知道的信息,那他就选择了一条最直接、只是不太有面子的道路
私下里追着小孩道歉,摆着最阴郁的脸色,去做低声下气的事,而最终结果还真如他所愿了。
稻草人不会为此感到羞耻不忿,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带着梅根回到他的牢房里,他是精神病罪犯,但不是下流的人渣,事实上梅根这个阿卡姆里唯一的小孩不论跟着谁回去,他们都会把牢门打开,杜绝任何风险和误会,没人想背着不属于自己的黑锅,并且监狱里也是存在鄙视链的,人渣就是应该彻底清除的废物。
至于小丑会不会是人渣……稻草人觉得,一般人看见债主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疼,而小丑的债主是谁?当然是这位风靡阿卡姆的明星,梅根小朋友!头疼就已经够小丑受的了。
他想到这些事就不由笑出来,在梅根看来就有些莫名,而稻草人给她抽出张椅子后,就坐在了桌后。
这间牢房装饰得像一间心理咨询室,风格极简且严肃,但桌后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期刊、杂志和书籍,全都是心理学医学相关,稻草人除了作为心理学教授外,在神经学领域的研究颇深,还有药剂学方面他也钻研到了一定水平。
现在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看似淡然地放到梅根面前,给她准备了签字笔,还贴心地把笔帽打开。
他认为这位是小丑的债主,但这位也同时是他唯一仅有的研究对象,还不能强硬手段地对她造成伤害,只能说小丑给够了他教训,让他态度慎重,以至于这么久都没偷摸抽一管梅根的血液去化验,只是拿了枚她的小药片,没检验出结果就算了。
到现在,稻草人也只是拿测试量表给梅根答,经他之手设置的针对性的问题,能侧面地反映出梅根的精神和心理,他现在也就能做这点事。
梅根认真地答题完,时间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稻草人拿过量表就开始算分,但旁边的声音问:“新年礼物呢?”
稻草人撇了撇嘴,头也不抬,只是歪了下头示意方向,“在书架上,自己拿。”他准备的礼物就不是梅根给他的廉价玩意儿,但他也不知道送什么,随便选了个。
梅根过去拿起一份文件,“银行建筑图纸及人员排班表。”
“不是。”
“哥谭图书馆,咦?你……”
“也不是,”稻草人不耐烦地回头,就看到梅根手里拿着礼盒,但她还是把他书架上的其它东西拿起来看,很显然又在逗人玩,不由得沉默了片刻,他实在没了脾气,“给我十分钟好吗?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测评结果吗?”
他垮着一张脸,阴郁之色更重,然而面庞仍旧英俊,转过头继续计算分数,一页页翻过去,默算就已经得到了结果,但在他的量表后依旧附着评分表,他不需要,可主人公自己想看,他不仅划了分数,还写了评语。
等梅根探头来看时,他拿笔头指着分数和评语,不疾不徐地为她解说,最后说道:“看看,和你往常答题结果一样,都显示有‘轻度夸大’。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你的意识察觉出一些问题,可你实际上并不存在那样的表现,除了心理夸大,还可能是因为自我保护不足?”
“不过我认为,那是你服药产生的影响,药物的确能阻隔你部分感知,比如说你疑似感知到的痛苦,还有你说的头疼和躯体化症状,但它们是你某些甚至极少时候才有的感受,并没有影响到你实际生活,所以造成了有点冲突的结果。”
稻草人是专业的,解说完后就把这份量表收起来,放在独属于梅根的病历夹里,不过整本病历上没有她的名字,包括字迹也是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的,最后只留下他的笔迹和评语,但不会有人从这份病例中得出什么重要信息,这是一份保护措施。
给梅根做完了心理测试,稻草人依靠在椅背上,向她问道:“看到你的礼物了吗?”
梅根拿出礼盒里的东西,微微歪头,“一张卡?”
稻草人轻笑了声,稍微显露出得意之色,“对,一张卡,你到银行里提货,有我保存在银行里的贵重物品,我猜你知道那是什么”
“一份恐惧毒气。”
“还有盒子里的小石头,我知道你把它们当玻璃看待了,但它们勉强算得上价值,都给你拿去玩。”
稻草人不组建帮派势力,看起来形单影只,实际上他有钱,他的恐惧毒气没有对外贩售,然而那些实验过程中产出的附加产品呢?还有他每每发表的论文、卖出的专利,甚至还有得到的分红,这都不是小数目,就算他的实验室不断重复建造、被毁、选址重建的过程,但谁叫他还有投资人呢?
只要有人想从他这里获取财富的门路,那他就始终不会缺少资金,实际上他的有部分理论已经在医学界实现,而专利被财阀买去后就被洗成了正规药物,向市面流通它很符合美国和国际上的药物规定,只是他这位理论提出者上不得台面罢了。
……要说研发者其实也是他呢,但稻草人作为研发者的消息一旦曝光,只会引发大规模恐慌和抵制,药物的利润也就不用想了。
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看梅根还在他牢房里,挑眉问道:“不回去找你的小丑爹地吗?他那会儿的表现看起来不像很乐意。”这点挑唆对稻草人来说已经说得很顺口了,只要是能给小丑添堵的事,他都兴致勃勃去做,也不在乎能达成什么后果。
梅根慢吞吞地说:“不呀,爸爸只会生你的气。”
一句话就把稻草人噎住,他用复杂阴郁的目光看了梅根好久,之后起身走到门口,亲自把门大敞开,虚伪假笑道:“还要我送你回去吗?”已经是送客的态度了。
然后他就和听闻消息走到这里的杀手鳄对上了视线,稻草人的神色一垮再垮,最后彻底消失。
稻草人淡定地和这头鳄鱼怪物对上视线,手指向门内,“把她带走,鳄鱼,我猜你一定很想念她了对吧?”
身高逾两米的杀手鳄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双冷血动物的竖瞳紧盯着他,但稻草人现在很有底气,他可没有对梅根做什么,他们之间不至于爆发大的矛盾,于是他也就有恃无恐,看梅根走得慢,几步过去,掐着胳肢窝把她抱起来,直接递给杀手鳄,“你的小孩,收好。”
杀手鳄看着稻草人脸上的虚伪假笑,没有多说什么,目光移向梅根,抬起粗壮狰狞的手臂,把她接了过来,但在走之前,他回身说道:“这是小丑的孩子,稻草人,希望你下次别再说错。”
稻草人轻笑了声,“对,你们只是朋友。”在阿卡姆里,梅根的所属只有小丑,其他所有人和这位小明星的关系都越不过小丑去,但他是故意的。
杀手鳄带走了梅根,他没对稻草人理会太多,他们的犯罪类型并不一样,杀手鳄有时会‘合群’与阿卡姆里的罪犯们合作,但并不代表他和他们的关系就很好,只有必要联手或者他们出的筹码打动他的时候才会选定立场。
他不喜欢很多的‘聪明人’,他们自诩有个聪明的大脑,可做的蠢事也不少,再聪明的人都成了蝙蝠侠的手下败将,在阿卡姆里,所有人都一样。
他带着梅根走在阿卡姆高危区的通道里,身后的尾巴随着步伐富有节奏地晃动,还像几年前一样,轻易吸引了的注意力,她趴在他的肩头往下看,像是想挣脱这个怀抱、去触摸那条尾巴。
通道里回荡着杀手鳄沉闷巨大的呼吸声,轻易盖过了通风扇和气流涌动的声音,梅根轻轻地呼吸着,她感受到气流,被抱起来时就看到通风扇在工作,于是她知道被呼吸声掩盖的动静。
梅根在阿卡姆里待了很久,那是很长的、很慢慢的时光,回忆里的画面就和现在一样,头顶有着灯光,可给人的感觉始终晦暗,因为牢房总是不见天日,天光只会从极其狭窄的缝隙里照进来,可哥谭的晴天实在不多。
她忽然张开嘴巴,“新年快乐,韦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