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尖刺挠在毛发里可真是不好受。但橘王仗着自己皮糙肉厚, 硬是翻了个身,用爪子捂住眼睛, 继续美滋滋地睡着。
但慢慢地,草尖就坏心眼地移到了橘王的鼻子上,刺刺痒痒的,让它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大喷嚏。橘王猛地跳了起来,怒视一脸无辜的路人脸少年,“你怎么也学坏了,变得一点都不尊重前辈了!”
江小草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叹气, 他解释道,“我并没有不尊重前辈……我只是有些着急,前辈, 可以将那个人类放出来了吗?”
“小草。”橘王高深地叹了口气,“你觉得是本喵不想放出来吗?”
江小草想了想, 选择了诚实,“我觉得不是不想。应该是橘王前辈懒得放……”
他这个“懒”字刚出来, 就毫不留情地挨了一记喵喵拳。
橘王就很生气,它是很有理由生气的,它忙忙碌碌,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竟然被后辈说自己懒, 它一点都不懒,连那个常见的人类女修,都夸它是能干的好猫呢!
江小草被揍了也不生气, 问, “前辈为什么要打我?”
橘王说, “你说, 请前辈赐教。”
“哦。”他乖乖跟着说,“请前辈赐教。”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教我了,”橘王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道,“那条重伤的蛇蛟被本喵吃掉的时候,它明明知道自己一定会死,还在不断地挣扎,放出了许多讨厌的阴雷来,不过本喵实力太强,这阴雷除了让它更加香酥可口外,没有一点别的用处。”
“可那个人类。”橘王拍打起尾巴尖,有些烦躁,“不光被本喵强制收容的时候不反抗,就连在本喵肚子里呆的这一个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本喵还以为自己救了一具尸体呢!”
江小草想不明白这和前辈打他有什么关系,但他有点急,所以并不纠结,而是很从善如流地跟着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好事吗?如果有个人在肚子里一直闹腾的话,会很奇怪吧。”
“一点都不好,和死了一样,都不感激本喵的大恩大德,应该在本喵的肚子里赞美本喵一万遍才是!”橘王怒道,“而且,太安静的话,和被吃下去的食物有什么区别,很难放出来的!”
江小草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我并不明白。”
“你个傻草当然不明白。”橘王幽幽地叹了口气,蜷缩起身体,“这是属于人类的高阶课题,我们兽类和植物为了活着拼尽全力,很难会懂人类为什么会想死呢?”
“前辈说得对。”江小草点点头,他是真的有点急,“我的确不明白。我们把她放出来问问吧。”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干活归干活。江小草下定决心要准时赴约,什么也阻挡不住他的脚步。他找来了许多猫草,硬是千方百计缠着橘王前辈吃掉了。
为此他挨了许多记喵喵拳,但这与准时苏晴见面,以及吃好吃的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弯着眼睛,全部笑眯眯地接受了。
大约一个半个小时后,橘王开始扶着树疯狂干呕起来:它吐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球。这个圆球和寻常猫咪吐出的毛球并不相同,是空间扭曲压缩后的产物。
橘王“喵”了一声,里面的人类立刻被放出,躺在了地上。
橘王并不担心她会被发现,因为小草在这里。他的天赋技能之一就是隐蔽,只要有他在,便是嗅觉最为灵敏的神风犬找到这块地方,它们也看不到刘小凤,只会以为这里是一从平平无奇的杂草。
路人有路人的好处。
小草的技能很好用,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就比如说,现在,橘王就眼睁睁看着他抱着衣袍的下摆,蹲在刘小凤面前,有一点苦恼,但是很礼貌,也很善解人意地问,“请问你现在还想死吗?如果不想死的话,可以请赶快逃走吗?我后面还有一个重要的约要赴,有点着急呢。”
橘王顿时就觉得猫脑袋有点痛,它心想:这傻草不会一辈子毕不了业,要留在剑宗和它作伴了吧?
它不要啊!
刘小凤在混沌中睁开眼睛,她累极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不想睁开眼睛,只想在永恒的黑暗中睡过去,和她的过去一起。
直到某一点冰凉的颗粒从天幕中坠落下来,静静飘落进她的眼睛里,她才恍惚地开口道,“……下雪了。”
“是呢。大地告诉我今夜会有一场暴风雪,到时剑山上将全部盖满新雪。”江小草仰头跟着看了会儿天空,持之以恒地问道:“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请问你还想死吗?”
……
刘小凤的原名就叫刘小凤。
她叫小凤是很简单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在她的故乡,男孩叫龙,女孩叫凤,太常见了。阿娘生了她后,阿爹就说,“是个女娃,就叫小凤吧。小凤小凤,多好的名字!”
真是神奇,故事里都说复仇需要隐姓埋名,但她一直保持着原名。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她的仇人并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吧。
她出生在大陆最北边冰原上的小小村落中。离繁华的仙城实在隔得太远太远。
刘小凤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先学会了玩雪,她摔倒在雪里,也不哭闹,稚嫩的脸颊被冻得红红的,沾着雪,她用手摸,然后一个劲儿地叫起来,“雪雪雪!阿娘!雪!”
阿娘看了就笑着说,小凤是雪原的女儿,因为她除了叫娘,叫爹外,最先学会的词就是雪,然后才是家里的狼犬阿丘。
雪原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这是一个闭塞的村子。世世代代的雪原人在这里一代一代繁衍,他们并不怎么与外界交流,比起外人,他们更相信自己养的狼犬。
这些狼犬是雪狼的后代,是祖先从雪山之中的狼窝里冒死掏回来,经过一代代驯养,直至成为现在这副忠心不二的样子。
阿爹就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犬,名叫阿丘。刘小凤很羡慕,阿爹虽然也让阿丘陪她玩,但那毕竟是阿爹的狼犬,虽然对她也摇尾巴,可它只对阿爹忠心耿耿。
很久以后,阿丘在一次发情中,夜里挣脱了锁链,在村里浪了一圈回来,几个月后,生下了一只小狼犬。
这个小狼犬就属于刘小凤了,她喜欢得了不得,便给它取名为阿雪。
大约在她五岁时,她太小了,已经记不清楚了。那年的冬天好冷好冷,虽然雪原上长年都是冬天,但那样冷的日子刘小凤还是第一次碰见,她的手生出了许多冻疮来,痒得厉害。阿爹就让阿娘取来草药膏子给她抹。
这个膏子很灵,涂了就立刻不疼不痒了,也不会留疤。若是生病发烧了,冲点膏子喝上一碗,睡上一觉,第二天也什么事都没有了。阿爹说膏子是由雪原上一种特别的花所制成,这膏子也是雪原的馈赠,要好好感谢雪原才是。
刘小凤就问:“花?小凤也想要花,阿爹可以带小凤去采花吗?”
“你太小了。”阿娘说,她见她瘪嘴要哭,就安慰道,“等你和阿雪都长大些,你阿爹就带你去了。”
这个冬季的一天,有个外人冻晕在村口。村里的人争执了许久要不要救他,但吵来吵去,最后村长叹了口气,站了出来:毕竟人命一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救都救了,自然要好好照顾。柴火,热水都满上,还有那百试百灵的膏子,村里并无医生,基本什么病都靠这副膏子,村长就取出自己家的膏子,兑了水给那外人喝下了。
那人喝了,醒了,一切就变了。
他先是很有礼貌地和村长寒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并表示将来一定会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