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专制,宦官集权,司礼监掌印太监几乎相当于朝堂内相,权柄在握,大肆敛财。
若是此刻死了,未来夺权之人也会少上一位。
云珏敛眸,那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人似有所感,拼尽浑身的力量挣扎,脸颊蹭在了草地上,几乎让沙石摩擦进其中,唯有那只露出的眼睛狠辣而锋利,带着若不死必反噬的决心,很亮,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与求饶。
无论境遇如何,他都会爬上那个顶峰。
“殿下,我们……”宫人在旁试图劝离。
“住手!”一身稚嫩的声音响起,制止了那落下的棍子。
本是围在一处的小太监们皆是一惊,纷纷看了过去,为首的太监却在看到那穿着布衣,从城墙洞里钻出来的孩子时嘁了一声:“你是哪儿来的野种?也敢指挥杂家?”
“你,你才是野种!”孩童有些瘦弱,却在听到这样的称呼时涨红了脸高声道,“我可是十八皇子!”
“十八皇子……”太监默念,脸上重新流露出了不在意来,“哦,原来是小主子,哎呦,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的事不干净,当心污着您的眼睛,你去,把主子送回去。”
他随意看了一个小太监一眼,那小太监当即得令,走上了前去。
“我不回去,你们要打死他!”齐云珙年岁不大,口齿和逻辑却很清晰。
为首太监眉宇间有些不耐,可即使再不得宠的主子,也不能真的由奴才训斥:“小主子,您不知道,这个人他偷了尚膳监的糕点,那可是皇上才能吃的,他已经被皇上赐死了,您要想救他呀,得去找皇上。”
他的语调有些尖细高扬,实在没有丝毫敬畏,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看着那愣在原地的十八皇子。
说是皇子,皇上放在眼里心上的,那才是真正尊贵的主子,不放在心上的,也就是占个名头,想要见到皇上,那可是需要天大的恩典。
“快送小主子去吧。”那太监挥了挥手,重新看向了匍匐在地上的人,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狠毒的神色。
“别碰我,你们是坏人……”齐云珙面对着走过来的小太监连连后退,“我要去告诉母亲……”
“现在可没有人救你了。”为首的太监并不理会,只下了命令道,“打!”
“停下来吧。”浅淡温和之声穿过了宫墙,虽有些气力不足,却十足悦耳。
“殿下!”宫人一声轻呼,此处的私刑再度停下。
众人目光看去,为首的太监在看到那略显单薄的少年时怔了一下,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不耐,暗骂着江无陵的狗屎运,带了些恭敬的行礼道:“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这地方可不干净,让您看见脏东西了,影响身体可就是杂家的不是了。”
他行着礼,声音谄媚,态度里却未真见有几分恭敬畏惧。
皇九子齐云珏,扬州上供的王美人所生,虽一时盛宠,生下九皇子后却容颜衰败,其子天生病弱,虽生的如玉样貌,却是天生早夭之相,不为帝王所喜。
但他已经十五,可以读书,落水救起之后得帝王关切,是有可能面圣的。
“翠微,假传圣旨是何罪?”云珏静等着他那套说辞说完,并不接话,只看着身旁的宫人闲谈问道。
“殿下,假传圣旨视为欺君,当处以极刑。”翠微微怔,当即恭敬回答道。
那为首太监本是愣住,闻言面色一白,直接慌忙跪了下来:“殿下此话从何说起,奴才怎么敢犯这样掉脑袋的大罪?”
他一跪下,其他太监再也顾不上那被按在地上之人,纷纷下跪,呼吸一时屏住。
“父皇何时下旨赐死?”云珏看着那脸色乍白,脑门冒汗的太监问道。
“奴才,奴才只是一时口误,殿下不知,此贼人偷窃尚膳监食物,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奴才也是按律行事。”
“犯错自有刑狱。”云珏垂眸看着他开口道,“图贵妃临盆在即,私下动刑大伤阴鸷,若是影响了……”
他的声音浅淡,不疾不徐,却让为首太监的脑袋直接贴在了地上。
“罢了,我也不管刑狱。”他的话锋陡转,“只是十八弟年岁尚小,尔等莫要吓到了他。”
为首太监悄悄抬头,顶着满脑门的汗连连称是:“殿下仁厚,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去吧。”云珏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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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首太监连忙起身,低着头看了那匍匐在地上的人一眼,嘴里暗恨的撇了一下,带着几个慌乱的小太监匆匆离开。
他们的身影消失,只留下满地杂乱的草和呆呆站在原地的齐云珙,云珏看过去时,孩童的眸光中充斥着谨慎和崇拜,连瘦削的脸都有些通红。
“你是我的皇兄吗?”他仰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九皇兄。”云珏朝他招了招手笑道,“过来。”
齐云珙看着他,带着些迟疑的蹭了蹭脚,眼神发亮的朝着那长的好像仙人一样的人跑了过去。
他到了近前,只仰头看着,欢喜的唤了一声:“九皇兄!”
“嗯。”云珏轻应,伸手轻拾过他脑袋上沾上的草叶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就住在这附近,时常到这里玩。”齐云珙看着他放下叶片的手,脸颊红扑扑的,“结果今天就看见那群太监在打人,皇兄为何不直接惩治他们?”
“宫廷之中,一切惩治都要由父皇来做,不可擅权。”云珏看着他眸中难掩的愤懑不解道,“今日之事勿向外说,免得惹祸上身,天气冷,我让翠微送你回去吧。”
“可是……”齐云珙难得遇上愿意与他说话的人,颇有些依依不舍。
“殿下,您上次就是一个人落水的,奴婢怎好把您一个人留在此处?”翠微行礼劝道。
“他就住在附近,你快些回来就是,去吧。”云珏看向她道。
他的声音浅淡,翠微想要再劝,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行礼后退,引着依依不舍的齐云珙离开:“殿下请。”
他二人匆匆离开,只留下穿堂风吹拂此处,云珏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匍匐在其上的人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垂眸恭敬行礼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