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理着一缕长发,思索着鞑靼王子今日的举动。这是她第一次与他会面,他的热情来得很突然,怎么来看都不大正常,除非他打着要娶大康公主的目的。这么一想就能合理地捋下来,鞑靼有求娶大康皇室公主的心思,但不能在求和国书上言明,一旦提出必然遭拒,故而塔拉私底下动作。而刘少卿一家对大康公主心中有恨,这些年福安长公主风流韵事散布在茶楼戏馆,刘家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然福安长公主不在乎这些,依旧是日日健仆豪奴倜傥公子相伴左右。
有这个原因在,刘少卿与塔拉合谋求得皇室公主远嫁鞑靼不是不可能。要确定她这猜想是否正确,只能从塔拉那里打听,把他引到她面前的人是谁只有他知道。
罢了,她看向还在等吩咐的百草,“下去吧,不必再查了,今天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对谁都不要提起。”接下来这段日子她安分点,不出宫闲逛了 。
只要她不给塔拉接触的机会,她不点头,刘家跟鞑靼有万般谋略都是无用功。
“父皇,我去找刘少卿那瘪犊子。”二皇子愤然锤桌,纵容公主寻欢气死了驸马是他们皇室理亏,但于刘家在仕途上又不是没有补偿,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至于一直抓着不放?
“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狗东西,真有骨气就别老老少少都往官场上扑。”还迁怒到下一代公主身上,阎王催的,真他娘活够了。
康平帝赞赏地看了二子一眼,二儿糙归糙,骂起粗话来有那么点意思,够解气。
“太子你怎么看?”他气定神闲问太子意见。
“儿臣觉得去找刘少卿有些冒失,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我们清楚刘少卿从中搞鬼了,但也只是推测,我们没有证据。”太子环视其他三人的表情,老二气急败坏,眼睛里冒火,不用猜就知道他心里在骂人。
“继续说。”
“以刘少卿的作风,儿臣认为他只是设了个局,差使人把三妹出宫的消息递给了鞑靼王子,他不会留下把柄。至于鞑靼王子,他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着了道。”说到这他顿了顿,看向二皇子继续说:“就算他俩有交易,那就更不可能跳出来反口指认了。二弟说找刘少卿给三妹出气,刘少卿压根不会承认。”
“那就这么算了?”二皇子还是不甘心。
“这有什么好气的?不就是臣算计了君?”康平帝心想要不是他儿女掺合到局中,他根本不会分心思给什么刘少卿赵少卿的,
“和亲是不可能的,这点鞑靼人心里都有数。”皇上瞥眼二子,拨点道:“嫁不嫁公主是皇室的事,主动权在我们这儿。都别急,随下面的人折腾去,就当是看戏。”
就是这番心态才会有此事发生,二皇子不服瞪眼。要是他皇祖父当年约束了福安长公主,公主的名声哪会一年比一年差,还从上代延续到了下代,再这么放任,不知道又会如何发展。
“父皇,儿臣觉得根源还在于公主的行事过于放浪形骸,你看看,我大姑母招揽和尚归府,二姑母后院有双生子,我大妹,驸马跟面首竟是同族差辈叔侄。”二皇子一脸激愤,他实在是没脸说,太不讲究了。
“你情我愿,朕认为这不是伤天害理的事。”皇上见他张嘴又要说,懒得听他胡嚼,直接问:“燕京城那么些青楼楚馆,主顾不就是世家子弟,他们都能妻贤妾美,还能携妓出游,你怎么不弹劾?”
“……”
“朕赏你的胡姬,你不是也痛快收下了?”
“儿臣……”二皇子憋红了脸,讷讷道:“天下男人皆如此。”
“别的女人如何朕不管,但公主是龙女,她们生为朕的女儿,这点肆意妄为的权力还是有的。”康平帝有些怀疑老二怕不是外憨内奸,警告道:“你别给朕里外不分,下次再叨叨这事,你先把后院给遣散了。”
他本来想的是留三个儿子一起用膳的,现在被二儿子败了胃口,见老大老三也不是很顺眼,干脆一下子都给撵了出去。
宫里的日子对公主来说很平顺,康宁被二公主绊着日日愁婚事,她现在见着二姐就头晕。
“二公主,三公主,陛下让奴才来传个话,明夜鞑靼使臣举办篝火晚宴,邀请几位公主皇子出席。”
“赵大监,可以不出席吗?”二公主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霎时涌上惶恐。
赵守保一乐,回话说:“还真让陛下猜着了,陛下说可以不出席,但明晚之前,您驸马要定下来。”
“三妹?”二公主看向康宁。
“劳大监给父皇回话,明夜我去篝火晚宴。”康宁捏紧了帕子,不太自然道:“听说草原烤羊味极美,错过就可惜了。”
第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乐蕙,你二舅家三表哥是个性情温顺的,驸马择他吧。你们从小就认识,打小的情分,比你选个不知根底的男人强多了。”
“傻丫头,你别跟着三公主磨蹭,她巴不得你不成婚,你比她年长,有个什么事总有你在前面顶着。”
“你大舅往宫里传信说鞑靼人有意求娶皇室公主,你必须赶在他们把话挑明前把婚事定下……母妃就你一个孩子,我又不比熹妃受宠,论起帝心,三公主更胜于你。母妃求求你,清醒点,求不得的就放下吧,赶紧把驸马定下。你不能远嫁鞑靼,不然我跟无子无女的老宫妃有何区别?”
二公主脸色苍白地伫立在红墙深巷里,脑海里还有那句“你跟齐世子绝无可能,他对你也无意”的回音。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没人知晓她见不得光的心思,但她母妃脸上的怜悯让她明白,她深埋的豆蔻情思可能早已暴露在阳光下,那…她父皇看出来了没?齐世子可有过触动?
“公主?”
“随我出趟宫。”她妥协了,坚持不下去了……
“公主您要去哪儿?”红豆看到二公主脸上的神情很是心颤,她担心二公主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急切地想劝回她。
“公主,三公主不是约您熬山楂牛乳饮?您忘了?”
“红豆,你为何要阻止我本宫?你也知道我的心思对不对?”二公主止步直勾勾盯着婢女,见她脸色大变,不禁惨然一笑。
“公主……”
“不必说了。”她阴下脸,不容置否道:“你不愿意出宫就回我母妃宫里去。”
红豆是二公主生母顺妃给她的贴身宫女,遣回顺妃宫里就表明二公主不要她了。红豆急忙摇头,表明衷心道:“公主,奴婢陪您。”被主子丢弃的婢女,就是臭水沟的老鼠,再难以出头。
镇远将军府守门的老仆听到敲门声开门,迎着刺眼的阳光一时看不清门外的女子,“请问,贵客是?”
“齐、齐槿安在家吗?”这是二公主第一次完整叫出他的名字,以往她羡慕康宁一口一个齐槿安,但却没勇气喊出口,只敢在心口默念。
“世子在家。”老仆不认识这位姑娘,但她腰间佩玉他眼熟,三公主也有一块儿。既然她不说明,老仆就当没认出来,恭敬地引公主进门,打发了小厮跑去报信,他在前带路。
进了镇远将军府,乐蕙心中不免紧张,但又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一时也不急着见想见的人。小步慢行在青砖小道上,细眼打量将军府的布局。
刚拐入二进门的影壁,急促的脚步声从亭榭右方传来。二公主站在台阶上注视着器宇轩昂的少年疾步迎向自己,他脸上有恭敬,有不解,唯独没丝毫喜意。
她抿紧了想阻止他行礼的唇,结结实实的接受了他的问安礼,改口说:“齐槿安,可否带本宫参观一下将军府?”
“公主请。”
两人再无话,周围侍从也默声跟从。二公主在这静默的环境里有些窒息,她甚至有了些幻听,好像听到了大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她知道,她是太想打破这恼人的安静,但她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心思烦杂地逛完了整座将军府。
“公主可要进屋喝茶。”齐槿安没问二公主为何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