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则不紧不慢道:“朕养着你们在宫里也是烦,不若送姑母和太后一道去行宫,日夜为自己害过的性命,做过的恶事赎罪,如何?”
行宫就在京郊,赵则这是要将她和母后幽禁。
华阳有些崩溃,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对本宫有恨,这条命你尽管拿去,太后她老人家做错了什么?本宫的驸马和儿子,又做错了什么!”
赵则冷笑:“太后乃一宫之主,任由皇后残害后宫妃嫔和子嗣,难道不该死?至于沈家人,错就错在娶了你这个毒妇!”
“朕很想问问姑母,朕和母妃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血脉,如此狠心残害,还有那些被你们动不动随意打杀发卖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华阳听了一怔,然后便疯狂地笑起来:“错就错在你们低贱,血脉都是脏的,李婉她和本宫命格反冲,本宫没有千刀万剐了她都是仁善!还有你,赵则,就算生在皇室,你身上也流着李婉那等狗奴才的血脉,本宫看着就嫌脏!赵则,你今日与本宫扯这么多,还有一个原因吧?”
“是为了林绣那贱人,对不对?”华阳狞笑,“可惜她也死了,李婉也死了,赵则你在这世上,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身中剧毒,此生可还能有子嗣?没了传承,你身下的那把龙椅,又能坐得安稳?”
赵则早知道华阳和太后,都是当年他母妃中毒的知情者,只可惜皇后死得太早,不然送这三人一起去行宫,日日被毒药折磨得难以入睡,将全身抓得鲜血淋漓,才解恨。
“既然姑母心里都清楚,那朕就不多废话了,”赵则轻笑,“今日便送姑母和太后出宫,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适,还等着姑母照顾,至于子晏表弟......姑母猜朕会怎么跟表弟报林绣之死的仇?”
华阳眼睛骤然睁大,她已经备受折磨,为了保下沈淮之,她的丈夫含冤认罪,难道赵则还不满意?
她一时气极怒极,若不是张德福带着两个小太监一直在旁边守着,华阳恨不能冲上去将赵则咬死泄愤。
但成王败寇,华阳只能一边怒骂着赵则贱人,一边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又塞上了臭烘烘的布。
等到她被扔进一辆马车,看到里面形销骨立,浑身遍布红斑,奄奄一息只能看着她流泪的太后时,华阳悲痛欲绝,跪在那,趴在母后身上,呜咽着哭泣。
赵则竟然敢给自己的亲祖母下毒,他何等残忍狠心!
可无人听得到她的痛苦,就算听到了,也都不会在意。
世人谁又不知道新帝和长公主有仇呢?
再说,长公主的确张扬跋扈,太后也是面慈心苦,这母女两个,宫里宫外,哪里会把他们这些奴才的命放在眼里?
一口一个贱人,难道谁生来就是下贱的?
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马车一路出了宫,华阳还在痛哭,沈淮之跪在那,看到这辆马车,立即就知道这是送母亲和外祖母去行宫的马车,他迅速起身追上去。
侍卫拦住,不让沈淮之靠近。
沈淮之颤声喊道:“母亲!”
第147章 长公主薨世
华阳艰难地将嘴里破布弄掉,又用牙齿将窗子叼开一条缝,她这辈子都没如此落魄过,一开窗户看到儿子那张老了十岁的脸,再也忍不住,哭道:“子晏!我的儿!”
沈淮之隔着一定距离,看清了母亲的容貌。
他心里一酸,母亲现在的样子让沈淮之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这个本事护得长辈周全。
沈淮之跪在地上给母亲磕头:“母亲,您一定要活下去,等着儿子,儿子不会放弃你的。”
他手上还有亲卫队,虽然人数已经不多,但是也许还能将母亲从行宫救出来。
华阳也猜到他的用意,声泪俱下,她生出一股绝望来,若子晏真带人来行宫救她,才是害了自己。
赵则肯定会以此做文章,要了子晏的命。
华阳想说什么,侍卫已经毫不留情将窗子关上,队伍继续往前,华阳靠在太后身上,还能听到沈淮之在后面喊她的声音。
沈淮之就这样送了一路,一直到行宫脚下被侍卫拦住。
他在山脚下待至第二日天明,才回到了家里。
祖母和父亲都已经过世,沈淮之一连接受几次打击,已经有心灰意冷之状,他如行尸走肉般踏进院子。
如今身边只剩下鸿雁和鸿筠,还有琳琅,他们迟迟不肯离去。
问月和绿薇也来过,见到世子这般模样,也是唏嘘,但他们本来就是这世上万千苦命人里的其中之一,更是没有办法。
绿薇已经在绣坊谋了个差事,而问月准备嫁人了,她们给曾经的主子留下些衣物,就离开了这里。
姑娘已经去了几个月,只盼着世子能振作起来,别再颓丧下去。
见到沈淮之回来,琳琅心里就是一酸,她可怜这个男人,也曾把他视作自己的丈夫,但现在早歇了心思,只想多陪陪沈淮之。
家里兄长又来催她赶紧回家去,莫要被连累了性命,琳琅迟疑过后,决定再待几天。
她端了茶水过来,轻声道:“世子,您可见到公主了?”
沈淮之神情萧瑟,说不出的悲凉,“别再叫我世子了,琳琅,你早日归家去吧,我还有些私产,是从前置办给林绣的,这间铺子你拿去,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他掏出一张房契,想起曾一间间铺子亲自去选,就为了让林绣满意,可如今,他的至亲,他的挚爱,都离他而去。
琳琅眼睛发酸,知道沈淮之的坚持,便也没拒绝。
沈淮之淡淡道:“那日我回京,你说有件关于林绣的事要告诉我,是何事?”
琳琅一怔,那天世子疯狂地要带着人杀进皇宫,非要找皇上算账,她情急之下,拿姑娘的事做借口,但现在要她说出姑娘没死的真相,却又说不出口。
看着沈淮之憔悴落寞的脸,琳琅还是别过脸去,“是奴婢骗您的,奴婢不想让您去送死,辜负了国公爷的希望,才编造了一个借口。”
沈淮之失望地低下头,“罢了,就是知道了,林绣也已经不在,我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我的过错,无法取得她的原谅。”
琳琅心有不忍,安慰道:“姑娘最是善良,定然早就不怪世子了,说起来世子也是身不由己,您对姑娘的爱重和珍视,奴婢们都看在眼里,想必姑娘自己也是知道的。”
沈淮之苦笑一声,林绣若还活着,他宁愿林绣还恨他,怪他,怨他,而不是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