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嫔没再言语,扶着宫人走了。
正厅内空无一人,荷回想到?皇帝方才的神色,心中莫名纷乱。
皇帝费心费力帮她给奶奶做法事,一转头便发现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知要如何生气。
但瞧他方才出去时的神情,又并不像对此事有?多在乎的样子。
荷回在原地来回踱步,神丝错杂,转头瞧见李元净在不远的拐角处不知做什么,提裙走了过去。
雪白的墙面上竹影晃动,风一吹,竹叶飒飒作响。
这里清净,若非特?意找,没人注意。
荷回心里带着气,走至李元净身侧,“小?爷在等妾?”
早在她过来之前,李元净便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如今见着她来,便更说?不出话来,使劲清了清嗓子才道:“......你在里头磨蹭什么呢,还不走。”
“在想方才的事。”
李元净眼睛瞥向别处,“......有?什么好想的。”
荷回不吭声。
李元净自觉理亏,道:“好了,方才之事,也不是我故意所为,今日的袖子宽了些,所以不小?心掉了出来,往后我多注意就是了。”
他也没想到?,好好的,那东西会从他袖中掉出来,当?众丢那么大个人,他还没处说?理去呢。
“姑娘别生气了,旁人也不知道那汗巾子是你送的,你怕什么。”
荷回自然?不能将其中缘由?告诉他,只是这汗巾子原本是贴身之物,她当?真没想到?李元净会这样轻易被人发现,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皇帝那样的人,大抵也不会因?为一块汗巾子就对她要打要杀。
而她,也不能在宁王面前太过拿乔,惹恼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便道:“妾怎能不怕,若是叫旁人知晓,妾如何安生,小?爷可?怜可?怜妾吧。”
一番话说?的李元净心中那一点微末的气性也没了,连连点头:“知道了,往后绝不再犯就是了。”
他本对这方汗巾子并不在意,但看到?荷回如此紧张的模样,忽然?不知脑袋里抽错了哪根筋,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送给我这个,究竟是何意?”
总不能当真是脑袋一热,硬塞给他的吧。
荷回心里没好气,嘴上却?语气放软,道:“小?爷何必明知故问,这话从前早对小?爷说?过。”
李元净想起很早之前,他们在太后宫外那次,荷回对自己说?的话,耳朵有?些发红。
“我怎知道当日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想确认一下?,有?何问题?”
自然?是没问题,荷回能说?什么,只能将那日的话再重复一遍:“因?为妾心悦小?爷,这个回答小?爷可?满意?”
同那日毫无反应,甚至内心有?些厌恶不同,这回李元净再听这话,耳尖不知怎么的,忽然?发起烫来,说?话也有?些结巴。
“你......你一个姑娘家,跟人说?这些话,害不害臊。”
荷回有?些奇怪地抬头:“不是小?爷您想听的么?”
这话叫李元净没法接,他哪里知道荷回如此听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颇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别过脸去。
未几,悄悄回过头来,瞧见一片发黄的竹叶落到?荷回发髻上,李元净想着方才到?底是自己对不住她,便想都没想,上手?就要替她去摘掉。
荷回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便已经落到?她发间,而与此同时,荷回抬眼,不期然?瞧见竹林间隙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望着他们两人。
待瞧清楚对方的脸,荷回眉心猛地一颤。
皇帝的眉眼还是如同往常般深邃,脸上的神色似乎也与半日前握着她手?,细细擦上头的灰尘时别无二致,可?不知为何,却?瞧得?荷回坐立不安。
他在那里多久了?
适才自己与李元净所说?的话,可?有?被他听见?
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却?又慢慢镇定下?来。
她慌什么,自己本来就是要嫁给李元净的,这一点,皇帝一开始就最是清楚不过,两人之间的约定也从未说?过,在三月之期未满之前,自己不能同李元净来往,同他诉说?心意。
皇帝从前未曾为这事恼过,如今怕是也不会。
荷回抬起眼,但见皇帝此时一双瞳孔乌沉沉的,像蒙上一层浓烈的黑雾,瞧不清喜怒。
刚要张口?,拉着李元净走,一眨眼,竹林对面的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方才皇帝的出现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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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从竹林里出来,面无表情,可?侯在一旁的王植却?瞧得?心惊胆战。
他伺候皇帝数年,最是了解皇帝性情,知道他如今这般是已经气极了的,对身边人摆摆手?,暗示他们小?心伺候。
回到?寮房之中,皇帝坐在太师椅上看书?,好似十分悠闲的模样,淑妃过来同她请安,向他禀告安排回銮的一应事务,皇帝还出言指点了几句。
淑妃受教?,瞧见皇帝一个人看书?,为怕他太无聊,便提议与他下?棋。
皇帝欣然?允诺。
两人对弈,皇帝接连赢下?好几回,淑妃输得?没了心气,直道比不过,恰逢此时,安王过来,淑妃连忙起身让座,自己同安王打了招呼后,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