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净心里也是乱糟糟的,被太后这么一问,一时?半刻也说不出话来,只道:“您不是已经替孙儿决定了么,孙儿都听您的。”

“你的媳妇儿,自然得你自个儿满意?,否则将来成了怨侣,可?不要埋怨我老人家。”

太后没好气地开?口,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方才我叫你爹爹赐婚时?,你不说话,是怎么个缘故?上回万寿节上,你可?不是这样。”

李元净懦懦道:“孙儿还没想好。”

太后提起?眉头,问:“你还真看上那些秀女了?还?是......”

她?拉长?了声音,“还想着姚司司?”

“你可?别糊涂。”太后提醒他,“你爹爹迟迟不给你和沈丫头赐婚,分明是为了考验你,你还?没封太子,你爹爹在朝堂上又屡次斥责你,若是在此事上再惹他生气,可?真要当心挨板子了。”

李元净嘟囔道:“爹爹同这事有何关系?”

太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茶水呷了一口。

“你还?看不出来,你爹爹,很喜欢沈丫头。”

这话一出口,李元净眼皮便下意?识的跳了下,“......喜欢?”

父皇他......喜欢沈荷回?

太后点了点头,“你爹爹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虽然这些年,他越来越不爱说话,但?脾性?我还?是知道的,若不是喜欢她?,即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这般看重?沈丫头,这说明什?么?”

李元净不解。

太后笑道:“这说明你爹爹心里想的,就是让她?做咱们李家的儿媳妇儿,你这傻孩子,可?千万别同你爹爹憋着气打擂台,选了其他人,可?明白?”

李元净点了点头,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知道皇帝对沈荷回好,但?只以为他是为了孝顺太后而已,可?方才太后用上‘喜欢’二字,却好似叫他们的关系突破了寻常长?辈与晚辈的界限,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

他知道,这不过是他错觉罢了,父皇那样英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沈荷回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

不过是他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所以想得有些多罢了。

他这段时?日确实过得不大好。

除了早先被流放的近身官员,近日,又有一个同他交往甚密的官员被斥责,虽然知道父皇此举,不过是因为那官员自己做错了事,同他没有干系,但?他仍旧是心有戚戚焉。

这么久了,太子之位仍旧没有着落,身边的官员又一个接着一个被皇帝责备,他自然心中惶然。

想同人倾诉心中苦闷,可?安王已经回藩,姚司司又总是埋怨他近日不可?陪她?过生日,说不两句就要哭诉,他心里的憋闷无处可?撒,只能时?不时?去寻沈荷回。

从前并不将她?看在眼里,如今却不知怎么的,看她?在身边坐着,怀中抱着猫儿玩耍,即便说不上几句她?便有意?无意?地赶人,他心里却也不脑,反而意?外地平静。

他想,无论是为了讨爹爹喜欢,还?是为了旁的,让荷回当自己的王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祖母说的是,还?是让爹爹早些赐婚为好。”

就这么着,他与太后两人,将此事说定。

在他看来,一旦他点头,皇帝的圣旨是一定会下的,因此此刻在他心里,便已经当将这桩婚事彻底定下。

他不知别的男子在订婚时?会做什?么事,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到储秀宫来。

他想叫沈荷回知道。

他愿意?娶她?。

在来的路上,他反复思量着等见?到沈荷回,自己要用何种语气,摆何种姿势,才能将话说得利落又漂亮,既能准确传达事实,又不至于叫她?觉得自己上赶着。

反复想了不知多少?话语,到了跟前,却是这种情形。

她?闭门不语,究竟是为何?

李元净忽然想起?来时?,西二长?街上,那些宫女太监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抿了唇。

那些宫人从前瞧见?自己只会上前请安,可?方才,他们却好似被什?么绊住脚似的,懦懦嗫嗫,半点不敢上前,甚至在行礼之后,飞快起?身想溜,眼睛时?不时?瞥他一眼,像是瞧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想看又不敢看。

有嫔妃见?着他,也是同样的神情,闻听他要到储秀宫来,立时?好似被噎住了似的,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只是摆了摆手,劝他:

“小爷......您还?是到别处去为好。”

他当时?没当回事,如今想来,这里头却大有文章。

脑海里想到什?么,李元净张开?口,冲里头道:“可?是有人欺辱了你?”

必定是欺辱得紧了,否则沈荷回不会不理会他,那些人也不会是那番神情。

见?里头还?是没有声响,李元净便道:“你等着,我去叫太后替你主持公道。”

两人的婚事往后再说。

“小爷!”一听他要去找太后,荷回连忙张口,“我没事,没人欺负我。”

李元净一听里头有了响动,刚抬起?的脚又立马折了回去,站在廊下窗口边问:“当真?”

“......当真。”里头又传来微弱的声响。

她?的声音有些酥软,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颤,但?因为隔着窗子,李元净并没有察觉到。

“那便好,只是,方才你为何不做声?”

荷回半边身子倚靠在屏风上,另外半边贴着皇帝的胸膛,素手落在他臂弯里,回头瞧了他一眼。

皇帝抬手,理了理她?鬓边汗湿的乱发,示意?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