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惋惜:“何止是伤心,简直是疯了。大爷死后,徐夫人把这事怪到了他屋里的一个小妾身上,说是那小妾行为不俭,引得大爷受了风寒,当晚就逼着那小妾上了吊……”

顾夕颜目光闪烁:“那,齐毓之的母亲呢?”

“你说大奶奶。”刘嬷嬷道,“大爷一死,她也病倒了,没有熬过冬天就去了。正因为如此,大少爷才在内院里跟着徐夫人一直长到了十八岁,实在是不方便了,才分了府单过去。”

两人边做事,边絮叨,顾夕颜把话题转到了齐懋生的身上:“听人说,爷曾经在承禧院里喂了两只白老虎,您可见过?”

刘嬷嬷不高兴了,道:“谁说的。爷七岁就去了西北大营,一年四季在家的日子一个手掌都数得清,哪有时间养那些啊!那是三爷偷偷养的,不仅养老虎,三爷还养了四只海东青,两头野狗子,每天吃两百来斤肉,这些费用都算在了承禧院的头上。当时高姑姑还为这事专门查了我们小厨的账目……”

也就是说,齐懋生是用老虎吓柳如儿……

顾夕颜面色凝重。

忙碌的日子流水一般,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

魏夫人叫了针线班子上的人给顾夕颜和柳眉儿做衣裳。

给来她们量身高的妇人大约三十来岁,相貌很平凡,十指粗糙,戴在食指上的顶针都嵌在了肉里头,满口不着实地说着一些恭维话,一看就是跑江湖的人。在量身高的期间,宝娘始终全程陪同,不时地指指点点,那妇人一直唯唯诺诺的顺着宝娘的说话。可能是妇人的态度好,也可能是恭维话说到了宝娘心里头,最后宝娘拍板,原来准备给柳眉儿和顾夕颜各做四套衣裳的计划一下子变成了各做六套,喜得那妇人什么似的。

第二天,燕国公府就开始给各屋的仆役们发过年的年节例钱,就像现在的过年福利费似的。尽管如此,槐园的众人还依旧保持着那种清冷,大家拿到了月例也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至于不属于槐园的刘嬷嬷,却很高兴,她告诉顾夕颜:“到了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和初一给夫人们请安后,还有红包拿。”

顾夕颜却心里惦记得齐懋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过年,就算他回来过年,也不知道两人能不能有机会说说话儿。

没想以那么冷漠的齐懋生在家里还很有人缘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捕风捉影(七)

顾夕颜趴在大炕看,望着在一旁认真绣着“寒梅凌雪”图的柳眉儿,思绪却飞到了九天云外。

她拼凑着这几天得来的消息。

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古老豪门齐氏,后院的夫人们为了争宠或者是爵位的继承权展开了一场殊死争斗。

徐夫人是御赐的婚姻,嫡夫人,又生有嫡子,位置固若金汤,战争无可避免的从三位小妾,也就是魏夫人、水姨娘和周夫人之间展开了。

首先落马的是水姨娘。作为魏夫人的陪嫁丫头,也许是因为长得漂亮,也许是因为性子对了齐煜的味,也许是一场意外,她和以前的主子一起怀孕,并生了一个儿子。但好景不常,儿子在槐园时吃了周夫人亲手煮的汤圆突然变成了植物人,在这种打击下,很快,她去世了。这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建在恭顺院和松贞院之间的小角门,一道可以不经过嫡夫人住的德馨院而可以直接到达恭顺院的捷径……这会不会就是水姨娘母子悲剧最终的原由呢?

其次是周夫人。齐瀚出事后,不管真相如何,责任最终却算到了她的头上。母凭子贵,子凭母荣,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宠爱,而且因此连累到了齐潇,使齐潇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了西北大营,远离了权利的核心。

几年后,当这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一场充满喜庆的生辰宴会,一次小小的风寒,就让身为世子的齐漭病逝了。

四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活着等于死去了,还有一个,母亲被怀疑是杀人犯……

爵位,除了二儿子齐懋生,还有谁能继承!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魏夫人,反而成了最值得怀疑的人!

至少,失去了儿子的徐夫人相信,这一切都是魏夫人做的。

就算她不想为儿子的死报复谁,可是,为了唯一的孙子齐毓之,她都不能将这一切拱手让出。

就这个时候,齐懋生到了结婚的年纪。

魏夫人为他挑远了自己的亲侄甥女,燕地闻名的美女柳如儿。

可命运这次却选择了徐夫人。

魏夫人的亲生儿子齐懋生,用弟弟齐潇养的两头白老虎把柳如儿吓了个半死,而且,他很快接受了嫡母徐夫人为他安排的婚事。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齐懋生母子之间,就已经开始有了隙罅呢?

聪明的懋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才这样做的呢?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齐懋生不管怎么忙,都会到承禧院去看他那个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兄弟,参果像流水似的给他使用呢?

很快,齐懋生结婚了。

叶紫苏,从繁华的盛京离家远嫁到了冷天雪地的燕地。

她面临的,不仅仅是与盛京不同的气候,还有与盛京不同的生活习惯,人文环境,最让她感到不适应的,可能是身份的转换……从一个女儿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妻子。

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十二、三岁的新娘子不知所措、仓皇无措地四处张望。

而身边的丈夫,却只是一个陌生的、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

没多久,齐煜去世了!

齐灏继承了爵位,成为了这片土地和这个家的主人。

十四岁的男孩,开始履行男人的责任。

权力的双刃剑,即可以割破敌人的喉舌,也可以割破自己的血管!

羸弱的少年,要付出多少的辛苦,多少的汗水,多少的努力,才能运用自如地挥动那柄巨剑!

而且,他的心里,是否曾经害怕过,曾经彷徨过,曾经紧张过……是否,被这剑割伤过。

最重要的是,当时,他有这精力和能力去关心那个柔温可人的小妻子吗?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很显然,没有。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这对少年的夫妇间就已埋下了悲剧的导火索呢?

那时候,叶紫苏又在干什么呢?

是在为突然降临的责任而倍感痛苦?还是在为丈夫的忙碌而倍感孤单呢?

这时,徐夫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