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甩开手上的咒灵,她都不敢抬头,脑袋嗡嗡的响像是昨夜的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了,满脑子的念头,那么多的,深的,浅的,清晰的,模糊的记忆纷纷涌上来,这或许是那个术式的后遗症?毕竟是所有的记忆都被翻看了一遍。和自己的记忆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属于夏油杰的记忆,灿烂的夏天,和今天如出一辙的冬日,还有山坡上呼啸的雪女咒灵,明明是很恐怖的场景,却因为年少的五条悟快活的呼喊变得有趣起来。

所有的。

她最肮脏的样子,纤毫毕现的展现在夏油杰的面前去了。两个人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了,她只想逃走。

才跑出台球室,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没法继续逃开了,她就跪了下来。冰冷的木地板的冷气越过衣服穿到她的身上,她几乎想要现在就死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死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也不用管别人如何,不要看别人的脸色,不要受生活的鞭笞。

抱着她的人没说话,只是眼泪一直落到她的脖子里。

过了好半天,他说:“绛....我们都没多少时间了,就请,原谅我这一次吧.....”

在看过那些东西之后,他再也没了之前的纠结与疑惑,他明白怀里的人要什么。

“如果能重来,需要操心的并不是我,我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再有任何结局我都接受,那都是我应得的。可是绛....绛你不是,你是被该死的世界污染的无辜之人。我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去帮你,那都不是你的错,你的选择都是对的,都是对的....”

但是怀里的人似乎还是不肯接受,她动了动身子,挣脱了夏油杰的怀抱,挣扎着站了起来,爬上了她的车。

车子开走之后,夏油杰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外套和手机都没拿,都不用想,她肯定到医院去了。那只能送过去了,再被讨厌也没关系,这是夏油杰自己选的,任何结局他都会接受。

出租车比飙车高手自然是慢了一些,羽仁的手机也响了好几次,夏油杰根本没心情看,任由手机的铃声一直在车里回荡。他到医院的时候,羽仁早都反锁了病房,他手里提着她的外套:“能不能,帮忙开一下门?”

护士有点为难,别是什么情侣吵架?不过让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和一个植物人在一起也确实危险,所以还是开了门。好在羽仁只是坐着,什么傻事都没做。

夏油杰松了口气,跟护士点了下头就反手关门了。黑色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她低着头没动,夏油杰半跪在了她的椅子旁边:“绛....”

“我没有怪你。”她的声音很沙哑,说话倒是还算顺畅:“我只是没脸见你。”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是我的错,你如何决定都是你的自由。只是,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我也很累了,现在你理解了吗?”

羽仁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心。那段记忆里,夏油杰放眼所见几乎全都是灰暗的黑白色,像是模糊的黑白电影,最后只有鲜红的血带着颜色,泼洒的到处都是。

然后,是那些场景和咒灵,还有怪异的笑声,有时候还有灰原或者其他死去的咒术师惨白的脸,融合成古怪的梦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出现在他的梦里,然后从梦里挣扎着爬出之后,对着黑暗空旷的房间或者庭院,一直放空到天色变亮。

为何做出那样的选择,放空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羽仁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有咒灵的连接,也会有一些咒术带来的共情。她隐约明白,在还未成熟的年纪用最不可挽回的方式选择了最错误的道路,行至如今,他也和自己一样,想要一个安宁了。

放在脸颊上的手逐渐回温,然后她的手机响了。被紧握着的手直接抽走了,她接起电话,是七海:“喂?”

“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吓坏我了。”七海抱怨了一句,然后说:“你在医院吧?我看到你的车了,有个紧急任务”

“我现在下来。”她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压了电话。

空旷的病房中,电话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夏油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纠缠,只是跟在她身后下了楼,只不过到了一楼大厅的出口前,伸手擦掉了她下巴上的泪痕:“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全程都没有任何视线交汇,她一转身就出门去了。

而七海站在门口的阳光中,看着隔着两三层玻璃的那个身影,因为稍微有些模糊,他有些怀疑,也不敢肯定。眼下的事情也很急,他迎上羽仁的脚步,开始跟她说情况。

那之后很一段时间,她只有固定每周的邮件发过来,偶尔问问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情况,跟夏油杰完全没联络。这就令两个真情实感的一线嗑学家十分看不懂,问就是夏油杰的自省:“是我的错,你们俩也不要太为难她了,总是问询,她会难过的。”

这分明是磕到真的了,但是请告诉我这个BE结局是怎么回事?

美美子恨铁不成钢:“羽仁小姐多好啊,夏油大人你要努力才行!总之相比菅田小姐,我们俩都更喜欢羽仁小姐!”

这就多少有点尴尬了,再怎么说夏油杰也是成年人了,有过那么一段两段也正常,但是被养女点破就不太正常了。他拉下脸:“她们俩没有可比性,以后不要再提了。”

春天过去了,依旧如此。

这才开学没多久,羽仁接到了一个任务,她看着发过来内部邮件,只看了一眼地址就出发了,突发事件没办法了,只能当即给七海打电话:“你自己来一下,我顾不上接你了。”

“什么?”七海很茫然:“我没接到任务。”

“那你看一下邮件,我离得不远,总之先过去了。”

地点是一所学校,车子直接驶进了大门,拨开聚集的人群,掏出警官证钻了进去。一进去,另外一个辅助监督就冲过来了:“指名要了五条和家入到现场来处理的,我刚才想要上去看看的,不过被拦住了。”

羽仁也停下脚步,她打开手机,七海有一条信息给她:[我确实没有任何提示,看来是只叫了你。]

锁屏,装好。所以出了什么事?学校教学楼门口站在三个咒术师,全都是咒术师,一级。

不大会儿,五条悟也来了,他径直上了楼,家入硝子在楼道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看了眼手机也上去了。

过了很久,学校彻底疏散,她配合同事和警察的工作疏散了人群,然后下了复合的帐。不大会儿一辆卡车开了进来,卡车车斗打开,里面是简易的封印室,一个少年被五条悟按着肩膀走了出来,羽仁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巨大的咒灵,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特级咒灵吧?这样的感觉,只看一眼都觉得汗毛倒数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夏油杰的裂口女去恐吓她的时候。

少年被送进了车斗,五条悟跟着卡车离开了,帮完忙的辅助监督们却还不能下班,又来了一辆卡车,一个铁皮置物柜还在往出淌鲜血,这个卡车就是正常的车斗了。

那个还在滴血的铁皮柜子被塞进了卡车斗,家入硝子上了卡车,也离开了。

随后是打扫现场,写处理意见,这才听到事情的全貌,羽仁叹了口气,随便划拉了几笔签了字,本子交给了其他同事,她先下班了。

只不过不久之后,她听说,那天那个小心翼翼被关在封印室带走的少年乙骨忧太,成了咒高的一份子。

在走未来似乎是一片漆黑之前,被拯救了啊,她只有这样的感慨。就顺便跟七海说了一句,而七海问她:“那如果没被拯救呢?”

“那个咒灵会很麻烦吧,一定会带着他逃跑,离开这里。不停地被追赶着,慌不择路之下,暴躁的咒灵犯下了更多的错误,那些罪孽也将背负在仅仅只想活下去的乙骨身上,直到他撑不住那些重量,选择让自己早一点看到结局。”

就这么放置了三四个月了,即使是夏油杰也认为自己的忍耐到了终点。他理解羽仁选择的冷处理的事情,但是他讨厌羽仁不理他,完全不理。

所以他找上门了,之前拿着人家的钥匙的时候就很有先见之明的做了倒模,后来复刻了一把出来。

病态到极点了,但是羽仁打开灯,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并不惊讶。她只是垂下眼帘,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去洗了手,然后打开冰箱给自己调了一大杯酒,一个三明治被塞进微波炉。

夏油杰走了过来,就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拿走了她的酒杯:“以前的事我没办法,不过现在就在我眼前了,还是稍微给我一点面子吧。”

冰酒换成了热牛奶,她只低着头吃饭,根本不看他。三明治吃完,夏油杰抱住她:“不想看我的话,就别看了,我也不看你。那现在好受一点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抱住他,稍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