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里一直空着呢,只有地板来着。”客房的采光比她自己的房间还好,本来是心里还有期盼的时候给姐姐留下的。

说是要一起过年,实际上提前三天夏油杰就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她已经准备了不少需要提前准备的年节菜,甚至厨房的窗台上还放着一本新年菜谱。

菜菜子翻看着菜谱:“也不用这么用心吧,我和美美子都很有压力哦。”

“我自己也要吃的,有什么压力。”她把菜谱抽走了:“好了这几天你们俩得和我挤一挤了,晚上不许踢人哦。现在去帮忙粘一下窗花和彩球之类的吧,既然要过年就好好准备啊。”

这还是姐妹俩第一次这么隆重的过年,十分的上头,从秋天盼到年底可算是盼到了,而羽仁也是在家里出了变故之后别说隆重的过年了,年她都没概念了。夏油杰也差不多这样,厨房里没什么下脚的地方,就去跟两个养女挂装饰了,俩个女儿恨铁不成钢:“夏油大人,这里不需要你!你去给羽仁小姐帮忙啊!”

“她更不需要,别多事了你们俩,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插手。”一人一个脑瓜崩,他拒绝了她们俩的好意。

年前没什么娱乐活动,四个人开始做贺卡,一想新手肯定菜的要死,羽仁准备了一筐胡萝卜和红薯用来做章子,夏油杰第一个翻车,刻字还算可以,但是忘了章子是反的,所以印出来的字成了反的。

菜菜子笑不活了,拿着那张失败的贺卡,仔细辨认上面反着的字:“鸡年大吉?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好好收藏夏油大人的翻车贺卡!”

当事人夏油杰本来还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不过是犯了每个新手都会犯的错误罢了,不过被干女儿一顿嘲笑之后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了:“快拿过来,我要销毁才行!鸡年大吉反过来的话,岂不是大凶?这不吉利,不应该留着!”

而羽仁就比较体贴,笑着没说话,光速把夏油杰搞错的章子用刀切碎丢进了垃圾桶,于是菜菜子手中的贺卡成了唯一的“黑历史”证据。美美子也决定帮助姐姐打助攻:“不是还没写祝福语,也没写落款什么的东西吗?这个不算的,留着也没关系啦夏油大人。”

总之最后还是留下了,这次夏油杰很用心的先在纸上写好样子,然后把纸反过来扣在萝卜上,总算做出来印出来之后是正的字样了。

三个女性就比较老实的都选择了花卉或者其他万金油图案作为刻章模板,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正反问题。需求量最大的是姐妹俩,兴致勃勃的要给全班师生都准备一张,夏油杰比较惨,真的是眼前的三个人准备完似乎也没什么想法了。虽然说也很在乎志同道合的几个跟着他干的诅咒师,可是面对眼前的情况,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多费心的打算。

羽仁本来也这么想的,不过看着眼前做出来一堆的萝卜章,她叹了口气:“夏油先生,还是再做几张贺卡吧,这么多章,做都做出来了呢。”

俩人对视了一眼,低下头又开始写贺卡。好在俩人都没几个有联络的人,不大会儿就完成了。留下俩姐妹还在奋斗,他们俩就到阳台去抽烟,夏油杰也跟着点了一根,只吸了一口就没再抽了,只是夹着:“所以明天要去送明信片吗?”

“不去,”羽仁叹了口气:“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啊?我会尽量留在家里陪你们过年的。七海先生也回神奈川老家去了,这两天应该不忙的。不过明天确实要出去一趟,不管什么时候到,明信片还是要寄出去的。”

然后她被夏油杰斜着眼瞥了一眼,充满了不屑和蔑视,仿佛在说:我用得着酸?

虽然实际情况是,他确实有点酸的。自己曾经的好友全都成了羽仁的好友,他都看到了,羽仁的贺卡,全都给了他的熟人呢!自己现在唯一能敞开心扉的友人羽仁,也都还有别的朋友无论从哪方面讲,夏油杰都得酸一下才行。

贺卡做完了,俩大人就教俩孩子打麻将,这就是当代家长的德行了,别指望孩子能跟家长身上学到多少优秀品质。

磕磕绊绊也打了一阵子,吃过因为快要过年而格外豪华的晚饭,再来一阵子麻将,差不多就该睡觉了。女孩子的夜谈会也没有因为十岁的年龄差而不能举行,两个孩子一直问羽仁对夏油杰的看法,羽仁没好好回答,只是说:“夏油先生很好,我知道。只是有些事你们两个不明白,现在这样就很合适,我们谁也不想更进一步了,那就这样吧。”

总之还是拒绝了。

令人失望,俩孩子气的脸都鼓起来了,甚至八卦了一下夏油杰前几年跟一个叫菅田的女性似乎有些暧昧的事情。并且美美子很认真的表示:“夏油大人跟她,和跟你在一起完全不一样啊,羽仁姐。夏油大人他超级在乎你的,我和菜菜子都有点嫉妒了哦。”

这种明显的拉踩行为让羽仁笑了出来:“是的,我看得出来呢,我也很感激夏油先生对我的照顾。总之,谢谢你们俩,不过大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大人来做吧。”

第15章 第十五天

15-

16年的最后一天,她还要去医院去看看妙子,临出门之前,夏油杰叫住了她:“我陪你去一趟可以吗?”

刚准备穿鞋的,她停下了脚步,不觉得他去有什么意义。不过还是同意了,并且答应了姐妹俩回来的时候买一个新年蛋糕用来许新年愿望。

妙子住的医院也是相当有名的私人医院,这样的日子更是焕然一新,装饰的很有年味,比他们家可热闹多了,再加上圣诞节还没拆掉的圣诞树,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横竖是到人很多的地方来,夏油杰比较谨慎的带上了口罩,发型也扎了个低马尾来稍微掩盖一下男性少见的长发。

妙子住的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人少得多,她带着人进去的时候,熟悉的护士都下意识看了一眼夏油杰,这还是她第一次带人到医院来。

病房挺大的,带着相当宽敞豪华的卫生间,还有衣柜、电视冰箱什么的,简直能直接做单人公寓去出租了。中间是妙子的病床,周围放了两三台仪器,这就很占地方,其他家具明显也改过布局,为了给这些大家伙挪地方。在靠近窗户那边的墙角,还有一张单人床,羽仁说偶尔会在医院睡觉,大概就是在那里。

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然后去握住了姐姐的手,她现在又在用留置针输液了,所以羽仁也不敢用大的幅度动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捂着胳膊上已经贴上去但是不算很牢固的暖贴,好快速加热一下流入身体的冰凉液体。

夏油杰这是那次把她从房子里带出来后,第一次见到妙子,她瘦的很厉害,对于妙子之前的印象也不太深了,只记得流淌了他半个身子的血液,还有满身的灰尘,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些反应,人没醒过来,一直在咳嗽,可是因为没力气,声音很小,但是依旧在微弱的抗争着。

“她还能撑多久呢?”夏油杰问。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撑到现在都像是奇迹一样了。他这么说的话,我都开始期盼姐姐醒过来了....反正奇迹已经发生了,继续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你说呢?”

听起来是很美好啊,夏油杰觉得很不错:“那就早点醒过来吧,妙子小姐,别辜负了已经发生的奇迹啊。”

这瓶点滴打完,羽仁叫了护士,麻利的拔了,把留置针小心的放回原位,护士就撤了。她继续给姐姐暖着手臂,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你有什么遗憾要去完成吗?”

这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了,似乎是很适合谈论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他看着窗外的好天气,说:“首先就是,把你救下来之后,就不会第二次返回去了,直到咒术协会的人过来,找到我们俩。”

“喂,我姐姐可是还在这里躺着呢。”

“我想她也会支持我的话,绛,我知道事到如今,我们两个谁都没法回头了,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劝你。但是你说回到过去的话,那我一定会这么做。如果真的可以,起码,我不会再叫她成为把你拖在地狱无法离开的枷锁了。”

她很想辩驳一句,不是的,姐姐才不是我的枷锁。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最初将她拉入地狱的命运似乎在后来已经放过她了,之后又是妙子将她绑在地狱之中无法脱离,于是她越陷越深,直到这时候。

但是这个时候,羽仁绛连回头路都走不了了,她一个人支撑到现在,没有依靠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肯给她依靠,如果最后一个吊着她一口气的妙子也离开的话,她又该如何呢?

真的可以接受这个结果,然后一个人活下去吗?夏油杰觉得她不行,就像是他自己,抱着一个破碎的“大义”,还在跟自己过不去,要结束吗?当然要。但是起码,得要一个还算盛大的结束才行吧。

即使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即使做了后悔的事,即使已经辜负了自己的一生,那也得倔强的走下去,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不只是为自己的生命,还要为自己的心意,自己的行为负责才行。

他握住了羽仁的手:“我现在的遗憾全都与你有关,因为我自己只是每一次都做了最差劲的选择,随便怎样,只要不重蹈覆辙我都会比现在好。绛,唯有你,每一步都是被推着走的,不是自己选的只因为你想要妙子小姐继续活下去吗?这并没有错。所以我,真心实意的,比谁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的再去操纵你了,请你”

劝慰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夏油杰不能说自己完全理解对方,那些被模糊的说出来,又没有被描绘的很清晰的过去,他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一无所知的他,真的能,真的有资格去要求她什么吗?尤其是明白,她一直以来都很看重他,在尽力的听他的话。

到底什么才是为了她好呢?

是和她得过且过的继续相互扶持,然后在不远的将来洒脱的放开手,迎来自己的永梦?

还是勉强她背负着无数的痛苦,一个人再一次无依无靠的活下去?

31日晚上,红白歌会才看了一半,羽仁的电话就响了。她常年都是职业风格的衣服叫她能够一披大衣就能出门去了,钥匙放在了门口:“你们要出去逛逛随意,我不带钥匙了,回家了我会打电话。”

菜菜子看着桌上的蛋糕:“我们的新年许愿蛋糕还能一起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