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向来说一不二,他说提头来见,势必有人项上人头不保。

“是……”片刻的煎熬,使颂茴胆战心惊,双腿发软,险些立不住脚。

李偃从袖袋中掏出个精致小巧的锦盒交给岑书,“既然她在沐浴,你先替她好生收着。”

颂茴应是,恭敬伸两手去接。

李偃调转脚尖,迈出寝殿,直往养泉宫。

层出迭见的雨过天晴色云雾销一道一道的延伸至宫室深处,挑开最后一道纱幔,内里的光景便一览无余了。

汤池周围热气氤氲,朦朦胧胧能看清圆池正中的曼妙身姿。

李偃挥手遣走所有侍立宫女,走上前拿起紫檀木架上的锦帕,坐到池沿,撩水朝那痕裸露在外的香肩擦拭。

“好凉的手……”赵锦宁娇嗔一声,随后握住了肩头微凉的大掌。

“下雪了,一路走来,难免冷些。”

赵锦宁回顾看他,言语带笑:“夫君一路辛苦,万事可料理妥当?婆母灵柩停放哪里?明日我好去祭奠。”

李偃此次南行是为迁母之柩,一路舟车劳顿,两月有余才到京城。

“停在万安寺,明日不用去,择了初七日安葬,到时再去也不迟。”

赵锦宁闻言心沉谷底,暗暗咬牙,长睫扑簌簌一眨,言语一派自如:“嫁你多年,连头也不曾到婆母坟前磕过,我这儿媳不称职,她老人家万万不要厌我才好。”

李偃微笑宽慰:“这也怨不得你,有这份心,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

她轻轻嗯了一声,牵引着他的手慢慢游滑进水里,“夫君的手凉,我帮夫君暖一暖……”

提枪拉弓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掌背沉淀着征战数年的杀伐决断。

他左手捏住她下颌儿,俯身深情一吻,“方才怎知是我?”

行伍出身的李偃,常常穿着一身盔甲,靴子也比文人墨士的重,沉甸甸的下压,重心全在脚上。虽刻意放轻步伐,但那股气压山河的稳在这皇城内,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赵锦宁熟知他一切,怎会分辨不出?

她从水底探出湿漉漉的藕臂,一把搂住男人脖颈,妩媚眼波流转在他的面上,款款深深地凝视,呵气如兰:“自是念着想着夫君的缘故。”

“哦?是吗?想我?”李偃微眯双眸,敛起眼中锋芒,唇边浅笑似有讥讽,“当真吗?别再是旁的什么人罢。”

第二章 娶我你可后悔

“千真万确……”

池中水荡起波澜。

李偃漆黑眸中烧起无名之火,他低垂浓睫,灼热视线紧盯她的脸。

这个女人,有他一个还不知足,竟还敢妄想别的男人……

每每想起,戾气便会油然而生。

李偃握住她的手,放到腰间。

赵锦宁细细摩挲片刻,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掩盖怃然神色。

李偃摩挲着她熏红脸颊,纤长中指蹭蹭有些发肿的唇瓣,自嘲笑笑:“我怕不是得死在牡丹花下罢。”

他欲在大权,对酒色不过尔尔,但自从上了她的秀榻,就沉醉魂迷在其中,难以自拔。

“那你可愿意?”

赵锦宁嫣然含笑,媚眼横波,勾的人再起贪心。

“心甘……情愿。”

“别……”赵锦宁扶住他肩头,出声制止。

他哑着嗓音唔了一声,“怎么?”

她倚偎进他怀里,“承瑜在呢……”

李承瑜是李偃的贴身暗卫,是他的影子,也是他的刀,更是他的护身符。

主仆两人形影不离,除了寝室,承瑜随时随地隐在暗处,护卫他的安全,听候他的差遣,跟在他身边比赵锦宁还要久。

她声音娇媚,似哀求又似撒娇,“夫君……别在这儿,回寝宫好不好?”

“承瑜不在,别担心。”

赵锦宁一怔,垂下长睫,遮住眼中乍然生出的巧黠亮光,连忙追问,“去哪儿了?”

“闻得湖广一带有位李姓大夫,传言,不但医术精湛且能断人生死。”

他望向她心口,低首像兽一样舔舐早已结痂的丑陋箭疤,爱怜抚慰。

“我派他去寻,定把名医请来,为你祛了这疤,治好顽疾。”

那是五年前,赵锦宁还没有坐上帝位,跟着他一路南征北剿,战场刀剑无眼,她替他挡下这险些丧命的一箭,箭头淬毒,伤口久久不愈,伤了肌体,每逢阴雨天气,定会隐隐作痛。

李偃永远也忘不了,怀里娇柔的女人穿起戎装是怎样的英姿飒爽。战场上奋不顾身地替他挡下从背后射来的冷箭。

这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其他女人这样为他,而他也不会再动这样的心。

他抵着她的额,亲舌咂唇,呢喃细语:“跟着我,受委屈了。”

李偃难得有如此柔情的时候,赵锦宁徐徐抚摩着俊美硬朗的脸庞,与他深情对视,“有君如此,死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