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从沙发上探出头,同样露出疑惑的目光。

“阿姨,叔叔好,我是洛赫的朋友。”雨衣丢置一楼,干净的地方被翻面过来,尽管这样算不上温暖,但也足够流浪狗度过这一晚了。少年从书包里拿出学习资料,这是许卓雅交给他的,说是沈雪迟希望他好好学习,真可惜,这辈子他还是没能饱读诗书。

“啊……这样,你叫什么?洛赫现在不在家,这孩子,我们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小同学,你冷不冷啊?先进来坐会吧。”

“嗯。”少年淡笑着,看起来平易又乖巧,却在女人转过身的刹那,眼底只剩清冷和漠然。

他轻声道:“我叫春归。”

作者有话说:

哎呀,其实春爸春妈年轻时候的爱情也很带感,现实春爸的地位和这差不多,破产是假,放弃家产和地位带春妈私奔是真,前期带一丢丢强取豪夺后期两人情投意合,大家感兴趣的话正文完结后鱼刺会写点他们的番外!

35 第 35 章

◎他是唯一能够放弃所有只为接住陨落太阳的人◎

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洗刷着这个世界, 现下这种天气没法打伞,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雨衣,两辆迈凯伦相对而驰, 突然一个漂移, 轮胎与地面似要擦出火星子, 陈梦一脚踹开车门,直直把鹿可燃准备打开的车门别住,她愤怒的语气在雨夜里听不真切, 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你说的那个沈雪迟, 究竟联系上了没!”

对此鹿可燃也感到十分委屈,早在他意识到不对劲之前, 沈雪迟的电话号码就成了空号, 怕这件事惊动了李咏,他只好拐着弯说两人约好一起去图书馆, 结果突然联系不上人了,这才终于软磨硬磨着从三班班主任手里拿到了沈雪迟的现有住址。

可学生宿舍, 没人;徐清村,没回来;强行撬开半地下室的门锁,里面早就被洗劫一空,干净得可怕, 丝毫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先别说这个了,”想起沈雪迟,鹿可燃暗骂了一声, “伯父那边同时联系了警方找人, 两小时前, 他们在一家厨具用品店发现了春归的踪影, 他很不对劲……”

“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声带连网了?”陈梦不耐道。

“啧,”鹿可燃闭眼,破罐子破摔快速道:“他买了把刀,你说他不会想不开去捅乔俊吧?”

话一经出口,气氛变得诡异的沉默。

鹿可燃睁开一只眼睛瞥向陈梦,女生却突然想起什么,踮起脚猛地拽过他的衣领,力道之大,鹿可燃措不及防,两人险些鼻尖撞到鼻尖,陈梦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他们都了解春归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从两人共同隐瞒少年小时候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她颤声道:“他避开了监控,乔俊那暴发户可能住在连监控都没普及完整的地方吗?”

鹿可燃的雨衣帽檐磕在陈梦的头上,他噎了一下,雨水溅进他的眼里,眼前景色变得朦胧,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与陈梦大眼瞪小眼,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干涩无比,就连说话都困难,“洛赫不见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陈梦蓦地松开他的衣领,迅速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去查洛赫他爸妈住在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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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学,洛赫说他在回家的路上了,快拿着热水袋捂捂,哎哟,什么学习资料啊,大晚上跑过来,你家里人知道吗?”顾芳放下看不明白的学习资料,局促地搓搓手,拿了条绒毯披在肩上,她和张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秒男人从茶几上拿走一包烟和打火机,上阳台待着去了。

“没事的阿姨,我就和洛赫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春归依旧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模样,他长相显小,身高也没有很出众,比起正在读高中,倒更像初中生,是那种长辈一眼看过去都会潜意识添上为人乖巧的标签的类型。

顾芳内心更加忧虑了,她可不认为“朋友”能在冬天晚上十一二点过来送学习资料,结合洛赫从前的所作所为,她沉吟半晌才道:“孩子,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呐?”

春归吃惊地看了顾芳一眼,他抿了抿唇,垂下脑袋很缓慢地摇了摇,轻声否认道:“没有的,阿姨。”

他这委屈的辩解发言一出来,顾芳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她把水杯重重砸在茶几上,玻璃之间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惹得始终注意这边的男人按耐不住地熄灭烟头,重新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他死性不改!”顾芳红着眼睛失控道。

张明的脸上尽显疲惫之色,细看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双手摩挲着女人的肩头,安抚着她的情绪,贴近她的耳朵道:“这不还没确认是不是咱儿子欺负的呢,是不是?”

再转过头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小同学,你大胆点说,欺负你的人是谁?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说得倒好听,全是冠冕堂皇的话罢。春归心中冷笑道。

他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两人,他嘴角微扬,平静中似乎压抑着某种波澜的情绪,倘若顾芳和张明再仔细看看,或许就会发现少年的目光根本谈不上友善,而是一种处于高位者的冷漠的审判,可惜他们此刻满脑子只期盼着儿子不要酿下大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少年悠悠开口道:“欺负我的人是乔俊。”

顾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张明的心还未彻底落回原处,少年的下一句话,再一次把两人的心提了起来。

“可是我听说洛赫在外面租房子的钱……是靠勒索同学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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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找你,看不出你还是个大忙人啊。”

废弃烂尾楼里,雨水肆意迸溅进来,寸头男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端在手里安静地注视了一会,接着举起烟尾那一面,张开嘴含了进去。“滋拉”一声,舌尖被炙烤出一个小小的烟疤,一圈粉肉像新冒出的嫩芽,寸头男微眯了眯眼,还是忍不住吐槽:“我从没抽过这么难抽的烟。”

从刚才开始,沈雪迟就坐靠在一根石柱子前,谁都不搭理的样子,手机号被他设置了一道程序,除非他指定的那人拨打,其余人拨打只会显示空号,可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等到那个人来电。

听见对方吐槽烟,他的大脑迟钝地转动了一下,混沌地摸向口袋,掏出来看,烟盒上印着一朵荷花。

他闭上眼道:“……是吗,我没抽过。”

寸头男嗤笑一声,见他一副失神的模样,他伸出舌头,用大拇指用力按住伤口处,直到痛意传达进脑神经,他才嘶地缩回去,漫不经心地回想着春归的模样,是个长相和性格都很可爱的孩子,他玩味地笑道:“你那个姘头?”

“乔、野。”沈雪迟漆黑的瞳眸盯着那人,他的声音极为平静,可眼神过于凌厉,即便是以坐着的姿态仰望那人,也依然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乔野呼出浅浅的气息,肩膀微颤着,他莫名笑出了声,皮笑肉不笑地回盯过去。

一分钟漫长的对视,乔野最先撑不下去,他避开那道视线,双手向两边摊开,他的背后是没有防护的悬空处,五楼,若踩空掉下去非死即残,他无奈地叹气道:“好吧好吧,不过你的宝物要遇到危险了哦,还不去帮忙吗?”

沈雪迟慢慢抖出一支烟,划开火柴点燃,硬荷花味道较重,有股特殊的草木香气,他不常抽烟,对这些不了解,他只记得春归爱抽这个牌子的烟,而这也是那人曾说过的话。

烟没过肺,男人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他手掌捂住嘴巴,喉咙火烧经过似的辣,乔野“贴心”地丢来半瓶水,沈雪迟瞧都没瞧,他和乔野不过是岌岌可危的合作关系,刚才上来时两人双手空空,鬼知道这水是从哪来的,他死死地盯着墨黑的屏幕,全身仿佛陷入荷花泥地里。

如果可以得到救赎的只有一人,那么他早就拥有过了,他是唯一见证过太阳陨落的人,也是唯一能够放弃所有只为接住这颗太阳的人。

“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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