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或许是困意,亦或是身体里残留的酒精作祟,沈宴宁大脑仿佛宕机了?一般,迟疑了?几秒,嗓音干哑地说:“我?房子太小了?,住不下两?个?人。”

孟见清被她?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逗笑,借着这半懵半醒的状态,继续说:“那?我?给你买个?大的好不好?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的那?种,就我?和你住着?”

他轻轻啃噬着她?的唇,迫着她?回答:“你喜不喜欢?”

冬天的夜晚太黑了?,墨水一般,从留着缝隙的薄纱窗帘里涌进来一团粘稠的黑,像浪一眼?翻滚着,一层盖过一层。黑而静的空间里,留下一股潮润的气息。

孟见清的呼吸滚烫而细密,丝丝缕缕将她?包裹住。

沈宴宁好像在这一刻清醒过来,犹如潮水褪去?而得到新鲜空气的鱼。她?抱着被子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头发蓬松凌乱,定定地看着他。

孟见清见状也跟着她?的动作半坐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黑暗遮住了?人的大部分情绪,只剩下淡淡的轮廓和在静寂空间下格外清晰的对白。

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好像是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寂寞,孟见清的心绪被黑夜牵扰。他揉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心中不免惝恍,然后听到她?用极低极低,似真似幻的声音说:“......睡吧。”

这段插曲仿佛是这个?夜晚的一场梦,梦醒花落,谁也没?有再提起。因为他们清楚地明白四九城里的那?段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

杯酌犹倾腊酒,漏箭已传春夜。

秋去?东来,往复又一年。生活还?是在滚滚红尘里不断前进,人也一样,沈宴宁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只不过这份平静里出现的唯一纰漏是孟见清,他在日内瓦度过一个?新年,年后飞回了?帝京。

沈宴宁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再来,她?把这两?个?月当作一场露水情缘。露水,顾名思义落地即消失,不能长久存在的东西,又何必去?时刻记着。

她?这样想着,也就能以平常心去?处理这段关系,反正他来一趟,她?就平淡地迎着。

帝京到日内瓦长达十八个?小时的航程,孟见清来得并不勤快。有时落地是半夜,有时是凌晨,通常酒店也不订,直愣愣地往她?住所赶来。

有一回夜里,沈宴宁因为白天发烧,洗漱完早早地睡下了?。睡前服下的几粒感冒药药效上来,前半夜睡得死沉死沉,自?然也就没?听到那?响了?几秒的手机铃声。

直到快凌晨,她?在一片燠热中,出了?一身湿汗,疲惫地翻开手机看时间。

那?是初春的夜晚,推门?而出的一瞬间,脖颈感到一阵凉意,沈宴宁肩上拢着一条小毛毯。其?实看到未接来电时,她?设想过孟见清应该已经走了?,只是出于心里某种怪异的期冀,她?还?是下了?床走到门?口,拧开了?门?。

晚风猎猎,遥夜沉沉。孟见清倚在楼梯口的窗边凭栏听雨,淅淅沥沥从窗缝蹑足而来的雨把他半只袖口打湿。他浑然不在意地转过身,与她?隔廊相望,嘴唇掣动了?一下,发出一点虚幻飘渺的声音。

沈宴宁住的公寓是旧宅,统共也就五层楼,上下楼梯全靠人工,就连楼道里的灯都需要自?己去?开。于是他们俩就在黑黢黢的楼梯口站了?一会儿,沈宴宁听到他的笑声,问他自?己要是不开门?,他打算在这里站一夜吗?

孟见清三?步并坐两?步走上前,扣着她?细软的腰说也不是,助理给他订了?酒店,“我?就是想来碰碰运气,万一你还?没?睡呢?”

他还?是习惯性地豪赌,不过这次学会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沈宴宁关上门?,看他熟稔在各个?房间穿梭着,有一种他们好像在这里相处了?许多年的错觉。

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她?说:“下次你还?是回酒店睡或者提前和我?打招呼吧,像今天这种情况,你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这么凑巧。”

孟见清脱下外套,瞅她?一眼?,说:“这世上所有的缘分都是凑巧。”

凑巧你开门?了?,凑巧我?等到了?,然后我?们才?能挤在这个?狭窄的小屋下,心平气定地交换彼此的近况。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简单。

放在茶几上的线香释放出几分带着薄荷凉意的玫瑰花香,清爽干净,像生长在冰川下的一片玫瑰花海。

这片花香在日内瓦霪雨霏霏的春月里燃烧殆尽。

沈宴宁以为人生的际遇当真如他所说的就是这么简单,所有的一切都是凑巧。可她?差点忘了?,人之所以能成?为人,是因为其?本身有着其?他生物无法代替的复杂。

复杂的生理结构,复杂的性格,复杂的社交关系,复杂的一切......

世事纷杂,没?有人可以如同岛屿一样默然地栖息在惊涛骇浪里。

生活是苛刻的,它从来不会因为你是人而对你心慈手软,它只会把现实一个?一个?砸在你脸上,让你清醒地明白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它赋予的。

沈宴宁觉得自?己挺拎得清的。和孟见清在一起的时候,因为知道没?有永远,所以什么都没?有求过,哪怕现在命运使然让他们重新绞缠,她?也没?有想过从这个?人身上获取所谓稳定的永恒。

可是当事实血淋淋地剖开在面前时,再心硬的人也是会觉得疼的。

*

2023年的春末,好雨知时节。有人在这个?时节里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春风十里的季节,席政亲自?送来一个?好消息他要结婚了?。

沈宴宁听到,并不意外,朝他举杯庆贺,重复着同样俗气的祝词。席政笑了?笑,说:“这话是你复制粘贴的吧,查重率百分之百。”

她?愣了?愣,略显窘迫。

这段时间沈宴宁忙于应付工作上的事,对于他这个?在异国唯一熟络的朋友少有联系,以至于都不知道他此趟旅行的主要目的是拍婚纱照,顺便以送请柬的名义询问一下她?的近况。她?不无尴尬地笑笑,客气地问:“需要我?做什么景点推荐吗?”

席政嘁一声,说你要不要这么马后炮。

她?对此表现得非常淡然,甚至毫无顾忌。

在这一派温和委婉的景象下,席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孟见清现在是在追你吗?”

他听赵西和提起,孟见清最近经常往国外走,因为出行的过于频繁,已经受到监察委的特别关注了?。

“很严重吗?”沈宴宁抬起眼?眸,最先问起他的情况。

席政挑起趣味问她?:“如果很严重,你要怎么办?”

她?突然整个?人松弛下来,抬起玻璃杯喝一口酒,在莹莹日光下打趣说:“大不了?我?等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