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亲王府的客殿里,以前看不起她,觉得她容貌过于明艳、性子过于张扬,不适合聘回家做当家主母的夫人们,正绞尽脑汁从各个方面正着反着夸她。
沈令央听得有趣儿,时不时谦虚两句,又成功获得了不骄矜、不目下无尘的好名声。
当真有趣。
其中一个想讨好玉妃娘娘的夫人,昨儿个一早从老友忠仆的嘴里知晓一个消息,今日趁着机会忙拿出来说了:“娘娘今次回侯府,镇北侯老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可返还了?”
沈令央一瞧,这不是祖母的闺中密友,抚远将军家的蒋老夫人么?
当时祖母还说要把她嫁与他家,帮扶二哥夺爵。
“夫人您是……”
蒋老夫人忙笑应,“老身与您祖母是经年好友,小时候还赠了娘娘一支环佩,不知娘娘可还记得?”
沈令央是肯定要与侯府那对夫妻决裂的,不想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那得要让人从其他地方找到她的孝顺。
“原来是您啊。”沈令央站起来轻福一礼,“后来令央出府甚少,也没怎么碰见蒋老夫人您,实在见怪。”
蒋老夫人忙避开,“娘娘您这可是折煞老身了,老身如何经得起您一拜。”
沈令央表情伤心,“祖母在世时,在家中过得并不开心。临走前那段日子唯有蒋老夫人您送来补品药膳,还写信来宽慰。令央服侍病床,每每见祖母因您的关心露出笑意,心中都无比的感激您,只是后来……”
她露出落寞伤心的神情,“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令央也没机会见到您,当面跟您说一声感谢。”
玉妃娘娘说得情真意切、字字真诚,饶是蒋老夫人想借机攀上宠妃交情的心思都淡了些。
想起几十年的老朋友,也是深深一叹,“她性子强硬,我要是知道她、她临走那段日子过得那般不开心,我……”
“蒋老夫人不必自责,祖母她见着我如今年苦尽甘来,泉下有知定然欣喜。”
在场众位夫人见蒋老夫人几句话得了玉妃娘娘的青睐,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什么‘孝顺’‘心善’‘懂感恩’之类的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有个心思活络的钱夫人抓住重点,“方才蒋老夫人说嫁妆一事,是什么意思?”
京中新贵玉妃娘娘,不仅权贵人家如雷贯耳,百姓阶层也津津乐道。
只是他们聊的,是玉妃娘娘当日受欺负被赶出府,皆因侯府一家想贪墨嫡母留给养女的嫁妆,才故意栽赃她与外男私通。
并且还振振有词,难不成堂堂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不成?自是要查得清清楚楚才会纳入后宫。
这些说辞还没有大面积铺开,只不过身为耳目通达的京兆尹夫人,钱夫人自是知道此事,并且通过夫君知晓,上面并没有压制舆论的意思。
听得钱夫人问话,沈令央露出伤心的表情,没有开口。
蒋老夫人义愤填膺,“酆京上下谁人不知,那镇北侯是个庶子,仗着我那老姐妹身边没个孩子,只能依靠他来养老,平日里既不恭敬也不孝顺,把孝敬嫡母的差事全然甩给玉妃娘娘!你们说说,换做你们自己,是把自己的嫁妆留给病床前侍奉的孙女,还是给没良心的庶子!”
有那配合的:“玉妃娘娘没有继承到镇北侯老夫人的嫁妆吗?”
“那日老夫人出殡,我正在府上凭吊,确实听得他们侯府在争论嫁妆遗产一事。”
见气氛差不多,沈令央才开口,“都过去了。我母亲不似祖母是国公府出身,家里近些年收成也不好,若是没有祖母贴补,这么大座府邸怕是运转不过来的。”
当年镇北侯是热孝娶妻,哪儿有什么好人家等着他相看?侯夫人母家不过六品小官,能嫁侯府那是高攀中的高攀。
众夫人眼神一交换。
那样的出身,怪不得会眼热自家婆母的嫁妆。
此事沈令央不欲多聊,草草揭过。
受了委屈,把愤怒和不甘闹出来反倒是显得假了,如今这样隐忍着,大家才会觉得是真委屈。
见过各家夫人,目的达成,沈令央去到院子里同荣安郡主一道赏花。
“得亏你那日叫人来得早,要是晚来几刻钟我便出府了。”萧宁兰道。
那日有小太监通风报信,她才能在皇兄派人来请时,以最快的时间赶去宫里。
“多亏郡主愿意出面作证,令央拜谢。”她俯身一拜。
萧宁兰忙把人扶起,“咱俩的关系还说这些!其实这些人恭维来恭维去,听多了也就那样,我听说今日殿选,结束后有进士游街,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沈令央笑说:“好啊。”
正好去看看她二哥到底能得个什么名次。
下午申时刚过,萧宁兰便兴致勃勃拉着她去一早定好的茶馆雅间看热闹。
“上次咱们护国寺,你说让我选个家世低微的,我回去一想觉得甚是有理,忙让人打听了今科举子中还未成婚的男子,正好让你帮我掌掌眼。”
怀王妃只萧宁兰一个女儿,本打算是寻个好人家托付,如今经沈令央这么一点拨,觉得招个上门赘婿也未尝不可。
沈令央欣然应下,只可惜玉灵不在身边,观人气运的本事还未恢复,否则定能给郡主选个人善心好的郎君回来。
游街的骏马很快来了。
状元郎是个三十出头面白长须的中年男子。
沈令央往后一瞧,二哥沈逢今正坐在第三匹骏马上,居然中了探花!
要知道沈逢今如今还年轻,学识也不如人家考过好几届的扎实,春闱中榜名次也不高,殿试居然能摘得探花?!
沈令央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萧庭非心有偏私,因着愧疚特意补偿。
但瞬间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