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颜赶紧跟着他往外走,赵诚在后面付钱:“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随便走走吧。”
走着走着,两个人就走到了大觉寺门口。就是胤祐出征昭莫多之前来上香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个别致的老和尚,法名解尘,打小就叫他仙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神仙转世。
胤祐看着常年香火鼎盛的寺院:“走,进去找老和尚讨杯茶喝。”
小沙弥听说他来找住持,立刻将人迎到了后面禅房。解尘法师正在打坐,听说他来了,就让小沙弥去倒茶:“仙君又长高了。”
胤祐现在得低头看他:“是长了不少。”
老和尚盘腿坐上炕:“仙君前来是要同老衲对弈一局?”
胤祐心说:“你个臭棋篓子,跟你下棋我都打瞌睡。”
于是他摆了摆手,走上前搀扶解尘大师:“今日我有空,大师陪我去后山走走吧。”
胤祐没让舜安颜和赵诚跟着,自己扶着解尘大师往后山走,后面跟了个小沙弥。
大觉寺的后山是真的大,山上还另有禅院,据说是寺院里得道高僧闭关修行之所。
现在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山林间百花盛开,杏花粉白相间,微风一吹,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
解尘大师说道:“往里还有一片梅林,不过现在并非开花时节。”
胤祐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大师,这后山是不是葬着什么人?”
解尘大师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后山所葬之人与仙君颇有渊源。”
胤祐听闻此言,便恍然大悟:“那是没错了。”
“想必仙君已经猜到了。”
胤祐拧起眉毛:“哎呀,你别叫我仙君了,别人听到要误会的,叫小七。”
两个人穿过杏花林,胤祐这才说道:“那日我与大师畅谈之后,在路边见到一方素帕。那帕子上写着半阙词,别的什么也没有。”
解尘大师问:“哪半阙词?”
“是我老师的《山花子》后半阙。”胤祐拿出了那枚方素帕,“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掉的,字迹也有几分相似。可后来我才想起来,那日正巧太子哥哥替我阿玛祭宗庙社稷,我老师身为礼部侍郎,自当一同前往。”
“那自然就不是他掉的。”
胤祐继续说道:“后来,我只以为是我老师的哪位恋慕者掉的。毕竟他那张脸加上他的词,颇受京城姑娘们的追捧。”
解尘大师没见过这么大逆不道的学生,敢拿老师的风流韵事开涮。只得双手合十,又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胤祐继续说道:“后来我的哈哈珠子富敦看到这方素帕,他的反应很是耐人寻味。”
“后来,我跟随阿玛西征回京,远远地在文武百官的队伍中看了我的老师一眼,那个侧脸,那个角度,我才恍然想起来。”
解尘大师转过头来看他:“想起了什么?”
“想起,那日我来贵寺,在门口远远地看到一位姑娘,容貌竟然跟我的老师有六七分相似。”
解尘大师目视前方:“仙……小七,到了。”
胤祐闻声望去,远处的梅树下果然有一方墓碑,上面写着“爱妻卢氏之墓”。
“这是……”胤祐确实颇感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卢氏竟然葬在这里,“为什么?”
于是,解尘大师便与他说了这一段因缘:“纳兰夫人以前就大觉寺的香客。每逢佛祖生辰、涅槃都会前来祭奠。夫妇俩也时常结伴到后山游玩,最是钟情这一片梅林。”
“后来,纳兰夫人产后数月,因为感受风寒香消玉殒。那时候纳兰公子还没有封地,纳兰夫人便迟迟没有下葬。后来他找到老衲,问能不能将夫人葬在这片梅林。”
胤祐接口道:“你同意了?”
解尘大师抖了抖银白的胡须:“毕竟本寺也得了纳兰夫人颇多香火钱的嘛。”
胤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觉这老和尚越来越可爱了。
解尘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墓旁一棵梅树:“仙君请看。”
胤祐定睛看去,那树枝上竟然挂着许多素帕,胤祐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每一张帕子上都有纳兰写给卢氏的悼亡词。有的是一整首,有的只有半阙。素帕也未必都是白色的,也有绿的、蓝的、紫的、分的,高高低低的系在树枝上,风一吹,还颇有几分意境。
解尘和尚说:“许多人都不知道,其实纳兰夫人当年产下的是一对孪生兄妹。”
这么一说,胤祐就明白了。在皇室以及贵族看来,双生子尤其是龙凤胎是不吉利的。有“一阴一阳,家破人亡”的说法。
而且人们普遍认为,这样的孩子其中一个是养不大的,即便都活到了成年,也会伴随着诸多苦难。因此,这样的人家,也不愿让外人知晓。
就连胤祐跟容若与富敦的关系那么好,也只是知道他有女儿,却也不知道大女儿竟是卢氏所出。
本来嘛,他一个皇宫里的小皇子,没事打听人家家里的女眷做什么。
“纳兰小姐每年除了夫人的生辰和忌日,佛祖生辰和涅槃日也都会过来。每次来都会在梅树上系一方素帕,风吹走了她也不在意,只说凭着好风,让母亲看一看父亲对她的思念。”
胤祐只当是听了个与纳兰有关的故事,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他走到那棵梅树下,把手里那方素帕也系了上去。
又转过身来,让小沙弥去取了些香烛上来,给纳兰夫人上了一炷香,这便离开了。
康熙带着一家老小到畅春园小住。住着住着发现,他好像许久没见过胤祐了。
这小崽子,还没大婚就迁出皇宫,出去了就不见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是给太皇太后和皇后请个安就走,他这个皇父是瞧不见他人影的。
康熙也曾经把他身边伺候的人叫来问话:“淳亲王在宫外成天都干嘛?”
“回皇上话,王爷每天都去戏楼听戏,在酒楼里与那些书生文士畅谈诗词,去教堂同西方传教士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