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最迟待到明年夏天,不会去太久的。”
纪轻舟扬起唇角坦率地笑了笑:“不然我也放心不下我这公司,毕竟是我多年的心血啊。”
前往美国开时装店、办分公司的想法,大半年前他便已同解予安商量提出过。
他心中一直是有这计划的,只是受手头工作牵绊,从世纪公司到裁缝学校,再到时装业公会,种种事务堆叠,根本脱不开身。
想直接丢下工作,说走就走是不可能的,起码需要几个月的提前部署。
因此这半年来,他一直有意识地在引导宋瑜儿接手手工坊和设计部的负责人工作,代理设计总监职务。
接下来一年的新款主题与主推款式,他也已提前做了规划安排,确定了时尚流行方向,需要培养宋瑜儿的就是一个精准果断的决策能力。
从设计部提交的稿子中挑选最适合的款式,制作成衣服展示到时装屋的橱窗内,接下来一年的成衣系列将完全交由她的眼光来决定。
纪轻舟其实还蛮期待的,十分好奇一年后,世纪成衣系列会在宋瑜儿这位他一手教导培养而出的年轻设计师的带领下,展现出怎样的新鲜风貌。
至于公司和工厂管理层,一直是让解予安帮忙培训管理的,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但毕竟这回解予安也要跟着他出国,以防万一,还是请了他大哥帮忙照看。
剩下学校的事务,纪轻舟则聘请了专业的教育界人士代理校长,教学工作也不必担忧,之前的优秀毕业生中便有几位留校做了老师,完全可以延续“时装设计与裁剪”这门课程。
时装业公会就更不必担心了,用着“五十岁不过半百,正是拼搏奋斗的年纪”的说辞,他成功地劝动了前任理事长严位良出山,继续主持公会事务和每年的时装大秀。
种种事情都安排妥当后,纪轻舟约莫一个月前,便开始做起了出国计划,而就在这个时间段,他收到了一位美国客户帮忙转交的好莱坞制片厂的戏服设计邀请。
既然碰巧赶上了,同时他也想要在七月之前,将骆明煊带去远离战争的地方,于是和解予安、骆明煊商量后,一拍即合,便正式确定了在这春末夏初的四月中旬,一道前往大洋彼岸开拓新事业。
“还真是突然……”沈南绮微微叹气感慨,“你的事业在国内做得这样好,怎么就突然要去美国了呢?”
“其实原本就有向海外发展的计划,又正好收到了好莱坞制片厂的戏服设计邀请,那就干脆借此机会出去闯荡一下了。”纪轻舟话语简洁地解释。
“那什么好莱坞,都未听说过,”沈南绮提醒道,“你可得小心提防,别被骗了。”
纪轻舟还未开口说明,解见山便气定神闲接话道:
“以国内的经济情况,他的时装产业的确很难再扩大了,青年人有胆气,出去闯闯碰碰机遇未尝不可。”
沈南绮当然也懂得此理,只是到底舍不得两个小辈离开。
解予安自不用说,是她最心疼也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而纪轻舟,她一直是很喜欢他性子的,何况一起相处了八年,她早已将对方视为了亲儿子对待。
这一下要走两个亲儿子,自是满腹忧心惆怅。
但她也知晓自己没法强留下两人,稍微劝了两句后,便接受了事实,转而问道:“就小煊和你们两个,再带个厨子和阿佑?”
纪轻舟摇摇头:“我俩还各自带了个秘书,骆明煊应该也会带个翻译,他喜欢热闹,还多带了两个兄弟保卫安全。”
“那这一行人也不少了。”沈南绮点点头:“明日几点的船?”
“下午一点。”
“那今晚就住这儿?”
“恐怕不太行,行李放在那边,回去还得再仔细查漏补缺一下,毕竟一去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好吧,那明日我们一道去码头送你们。既然带了厨子,我再给你们备一些不易坏的路菜,酱鸭、熏鱼、火腿之类的,在船上吃,好换换口味。”
解予安闻言侧过头,刚要启唇拒绝携带这些特产,便感到大腿被身边人掐了一下。
他想了想,还是会意地点了点头,接受了母亲的这番好意。
沈南绮未察觉到他迟疑的动作,见纪轻舟的筷子尖时常在红烧肉与油焖笋之间转换,就考虑着说道:
“这五花肉是没法带了,容易坏,带泥的春笋,倒可装一袋去,明早我让厨房订最新鲜的,轻舟不是喜欢吃吗?你们那厨子应当也会做吧?”
“啊?”
纪轻舟刚抬起头想要婉拒,身旁男子却已帮他应了下来:“嗯,这个可以。”
听他们一一接受,沈南绮手拿筷子搁在碗边,又看了看桌上其他菜色。
正琢磨着还能再塞点什么,纪轻舟便开口劝道:
“好了沈女士,您赶紧吃饭吧,别琢磨了。我想骆大少爷那边肯定也有不少的特色路菜,他每回出远门都是好几箱的行李,有一箱就专门装特产。
“我们就这么几人,别吃不完路上闷坏了,倒进海里喂鱼那就可惜了。”
“这倒也是。”沈南绮语气平平地应声,接着又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到要送你们出洋,心里便不安定,当年送元元去美国,他一去便是四五年,还险些……”
“您就放心吧,”纪轻舟截断她忧伤的话语,口吻明快道:“我保证,一定把元宝弟弟照看得好好的,原模原样地给您带回来。”
骤然听他说出“元宝弟弟”此等称呼,同桌人包括解玲珑在内,都顿时笑出了声。
解予安也是耳根微热,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终是无可奈何地继续低头吃饭。
而沈南绮听闻此言,莞尔一笑后,心中也稍感宽慰,好歹解予安此次出国,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一对好青年既彼此相爱又彼此照顾,出行人中还有一位发小兄弟相伴,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于是浅笑回道:
“你啊,就顾好你自己吧,你好好的,他多半也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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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公馆吃完夜饭,又和解家人,尤其解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二人回到霞飞路的家中,已是接近夜里十点了。
他们的行李,像衣物和生活用品这些都已整理收拾完毕,装进了行李箱中,重要的身份文件、文书资料等也放进了各自的公文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