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予安怔怔凝视了他半晌,才想起来问:“你能听见我说话?”
“嗯,下午就听见了。”纪轻舟漫应了一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前阵子忙作业忙得精神分裂了,后来才想起来,哦,可能是我那个谈了不到五分钟的死鬼初恋男友。”
他说到这,忽而“咔”一声咬断了嘴里的薄荷糖,细长的指尖夹着剩下的半截“香烟”递向身旁:“你要不要尝尝?”
解予安垂眼看向面前那差点戳进他下巴的烟管糖,刚要张开嘴,却忽然想起自己吃不了东西。
纪轻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唇边浮起笑意道:“我是不是该找个香炉来,把它插在香灰里烧给你?”
他将半截糖放在了露台围栏上,不一会儿就见它凭空消失了。
“无味觉,我的确吃不了东西。”
随即,身旁传来了男子一本正经的话语。
纪轻舟听着他清润而低沉的嗓音,忽而对这男鬼的形象产生了几分兴趣,莫名觉得对方应该长得很对自己胃口。
他饶有兴致问:“你这几年是去修炼了?我都能听见你声音了,法力见涨啊。”
解予安很难向他解释自己的状态,就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你有名字吗?”青年手肘撑着围栏,托着脸颊微侧过头问,眨动的眼睛里泛着朦胧的雾气,似已有些醉醺醺。
“解予安。”
“谢圆?有意思。这是你自己起的名吗,还怪可爱的,我可以叫你圆圆吗?”
乍然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解予安胸口不禁摇颤了一下,刚要仔细说明自己的名字,就见对方拧了下眉毛,抬起左手拍了拍额头:“头晕。”
“回房间。”解予安立即转开了注意,生怕他醉倒在这无人扶。
“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你坚持不到三分钟,先回房间,再发信息。”通过之前的了解,解予安知晓他们后世人可以直接使用手机和朋友交流。
“你还怪了解我的,是不是平时没少偷窥我啊?”
纪轻舟轻轻咕哝着,约莫对自己的酒量也有些自知之明,未反驳这个提议。
稍后便转过身,径直地沿着室外走廊来到了马路上,一转弯便拐进了隔壁民宿。
民宿楼梯外侧的墙壁上有着一个个的拱券门洞,即使未开灯,也有明亮的月光倾斜地探照进来。
“我酒醒之后,可能会把这当成是一场美梦。仲夏夜晚,和初恋男鬼,在海边美好的月色中漫步,听起来像是哄小女孩的童话。”
纪轻舟语气慵懒地感慨道,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上,“你明天还会在吗?”
解予安跟着他的步伐,不确定道:“也许。”
“那就是要走喽。”青年嘀咕了一声,又问:“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会再见的。”这句话,他回答得很是笃定。
“那你好好修炼哦,争取下次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好。”
走上二楼,转过楼梯角,走廊口的第一间房就是纪轻舟所住的房间。
见青年顺利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钥匙孔,打开房间门,解予安总算松了口气。
随着对方走进房间,给他留出一人宽的空隙,解予安紧跟着入内,回头关上了房门。
然而仅一个转身的工夫,他便感到一股不属于仲夏夜晚的微凉空气将他浑身包裹了起来。
再回过头,望见眼前这间明显不同于海景民宿房间的宽敞卧室,解予安眼神微凝,竟也不觉得意外。
显然,他已再次转换了时空,来到了纪轻舟的下一个人生阶段。
走进房间,只见布置简约的卧室内氛围昏暗宁静,唯有靠窗的书桌上点着一盏暖黄的台灯。
桌前乳白色窗框的格子窗外,细雨沙沙飘落,雨珠映着街景灯影,像流淌的油彩般沿着玻璃蜿蜒滑落。
在这堆满了各种杂志书籍与陌生设备的书桌前,青年独自坐在一张靠背椅上,面对着一台他从未见过的发着光的屏幕,专心致志地忙碌着工作。
解予安凝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缓步朝他走去。
当看见那一头蓬松柔顺的黑发与简洁质朴的棉质睡衣时,他便知晓自己已来到了爱人初步“返璞归真”的打工人阶段。
虽然花蝴蝶时期的纪轻舟,是那样令他惊艳,浑身充满着瑰丽浪漫的艺术者气息。
但那美好得就像是一碰就会破碎的绚烂泡沫,是老天精心为他构造的绮丽梦境,宛如洒落海面的粼粼月光,纵使驶到海中央,也只能怀着寂寞的心情,做一个欣赏月色的旁观者,而无法真正地参与和触碰那份美丽……
而此刻,约莫是受雨夜氛围影响,解予安看着他专注工作的背影,心境分外的恬淡和安逸。
正这般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这时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心平气和的情绪。
青年似不耐烦地轻咋了下舌,暂放下工作,拿起手边的手机瞧了眼。
解予安站在他身后侧,注意到他看了眼屏幕后,眉宇神情倏然舒展,接起电话放到耳边时,连口吻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嗯,我的宝贝,怎么了?”
听清那充满着甜蜜暧昧意味的法语用词,解予安心头遽然一跳,凝视青年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愕然与凝重。
“……宝贝?”
他低低地重复这个词,宽大手掌缓慢地抚上了青年的后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