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疲软虚弱的皇朝想要强大,登基第一年无疑是最难的。

度过最难的阶段,次年就会轻松许多。

承明元年四月,春闱放榜出来,录取者多达八百人。

六月郁棠亲自主持的殿试,钦点出一甲三名,成为天子近前被用心培养的新贵,而其余录取的考生或是放入各部,或是进了翰林,或是外放做了地方官。

一切都在转好。

承明元年深秋,天气渐冷。

东澜的六百万两白银如约而至,由东澜摄政王亲自护送,还带来了一个刚过完两周岁生辰的宝宝。

虽然从出生之后,郁棠跟这个孩子就未曾见过面。

但即墨苍梧把孩子抱到大殿上时,殷朝满朝文武看着这个孩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是郁棠所生的那个。

轮廓太像了。

说来也是奇怪,摄政王的儿子不像摄政王,反而更像郁棠,让人连怀疑他掉包的可能性都没了。

而郁棠想起了当初她生产时,那些人夺走孩子时说的话,“孽种就是孽种,长得跟摄政王一点都不像,反而像他这个身份卑贱的母亲,谁知道到底是不是摄政王的种?”

而如今孩子到了眼前,郁棠才切实相信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即墨苍梧把孩子抱到主位,递给郁棠。

郁棠没立即伸手去接,而是跟孩子大眼瞪小眼。

这个孩子生得确实好看,身上穿得也贵气,舟车劳顿一个月,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可见路上被照顾得很妥帖。

只是孩子没见过这个母亲,郁棠担心他认生。

景曜眨巴眨巴看着郁棠,一双大眼跟宝石似的漂亮,他虽然没见过郁棠本人,但郁棠的画像却看过无数遍,因为父王总是抱着他坐在书房,一遍遍指着画像告诉他:“这是娘亲。”

然后耐心地叫他发音:“娘亲。”

或者:“母亲。”

但是画像跟真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他端详的时间长了些,好一会儿,才伸出短短的小手臂:“娘亲……”

软糯的声音一出口,可以让在场之人瞬间萌化。

就算有铁石心肠之人,看在这可爱小孩爹娘身份的份上,也不敢说他不可爱,所以转瞬间,殿上就响起此起彼伏的一片赞叹声。

郁棠终于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

孩子看起来很乖,一直冲着她笑,完全不认生。

郁棠这两年来一直冷心冷情,面上很少有和蔼可亲的事情,做了一年半皇帝,说一不二,眉眼间亦有几分帝王威压。

可孩子大概太小了,看不懂什么是帝王威压,所以完全不惧,一个劲地冲着她笑,笑得郁棠不由自主地软了心肠。

即墨苍梧转身走到一旁坐下:“去年回去得仓促,正好错过了女皇登基大典。今年按照约定送来六百万两白银,另外再加二百万两贺礼,一共八百万两白银,稍后请户部清点入库。”

殿上静了片刻。

大臣们咋舌。

东澜果然大手笔。

他们原本还担心女皇登基之后,待时机成熟,东澜就会趁机提出非分要求,或是让殷朝作为东澜附属国,从此只听东澜皇帝旨意,或是提出让殷朝女皇嫁给东澜摄政王,以此达到将殷朝直接并入东澜的目的。

可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东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动作。

他们这次还送来了这么丰厚的大礼,让人惊喜之余,越发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即墨苍梧和郁棠私底下定的不平等条约,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份天价陪睡交易当然不好公示在臣子们面前,有伤风化。

不管怎么说,两国能友好相处,对殷朝来说是极大的好事。

郁棠没理会大臣们的反应,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抱着分别两年多的儿子,绷着神经每天处在高压状态的心情,于此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宫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两国大臣互相吹捧几句,当然,殷朝大臣吹捧拍马屁的态度更殷勤一些,毕竟就算看在人家送了这么多银子的份上,他们也得多多陪笑。

今年殷朝的日子比去年已经好过多了。

但依然有许多要紧但又可以稍微拖一拖的事情,因为银子短缺而不得不暂缓。

他们只盼着往后一年比一年好。

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不用整日提心吊胆,连吃个饭都要算计着成本。

宫宴结束之后,郁棠命丞相和礼部好好招待使臣,然后她就带着儿子回了重华宫。

即墨苍梧理所当然跟了过去。

没有久别重逢的亲热,也没有干柴烈火的情欲,只有一家三口相处的温馨和睦。

即墨苍梧坐在榻前,看着郁棠拿着小玩具逗弄儿子,表情温柔不少,少了一些冷漠疏离。

看着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郁棠动作微顿,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希望我回你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