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盯着这些紫红色的长袍,眯起了眼睛。

与升起的愤怒同时出现的还有其他东西,一种越来越不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偏斜得厉害,仿佛现实本身被扭曲了。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知道这一点,但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的大脑认为它在越来越严重……

“秩序!”邓布利多喊道。他用石棒敲了两次讲台,发出两声轻微的咔嗒声,盖过了所有喧嚣。“保持秩序!”

证人被带上来的那扇门在哈利座位的正下方,所以直到这群人完全出现在石砌的礼堂里,哈利才看见

一个傲罗三人小组

赫敏被带上来的时候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

后面是一只银光闪闪的麻雀和流动的月光般的松鼠

然后是那种可怕的邪恶的来源,半藏在破破烂烂的斗篷下面。

哈利不假思索地腾地站了起来,麦格教授急急忙忙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才拦住他伸手去拔魔杖的动作;变形术教授急迫地悄声说道,“哈利没关系的有守护神”

哈利花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那个理解了赫敏没有直接暴露在摄魂怪下的部分,在说服他的其他部分回到貌似理性的状态

但是动物守护神并不完美,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不然邓布利多就不会见到一个看了令人感到痛苦的赤裸男人。无论是否有动物守护神,你都会感到它的接近……

麦格教授向下拽着他的手腕,慢慢地,哈利·波特坐了回去。

但是在那一刻,他已经对魔法英国这个国家宣战了,至于其他人会不会把他叫做黑魔王,似乎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

当赫敏在椅子上坐下时,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的脸了。她不像在面对斯内普时那样挺得笔直,充满挑衅,也不像在被傲罗逮捕时那样在哭。她只是坐在那里,脸上是茫然的恐惧,这时椅子上的暗色金属链条像蛇一样伸了出来,捆住了她的四肢。

哈利受不了了。他不假思索地逃入了自己的内心,逃进了他的黑暗面,用冰冷的狂怒当作护盾,将自己包围了。花的时间很长,自从阿兹卡班之后他还没有尝试过完全进入他的黑暗面。然后,当他的血似乎变冷了之后,他再次抬起头,再次看见了椅子上的赫敏,发现他的黑暗面完全不懂如何应付这种痛苦:它像利刃一样刺穿了冷酷的屏障,伤害没有减轻一分一毫。

“哎呀,这不是哈利·波特吗!”传来了一个尖细轻快的女声,甜得发腻的声音里饱含着溺爱。

慢慢地,哈利把头从椅子的方向转开了,看见一个满面笑容的女人,化着厚厚的浓妆,皮肤几乎涂成了粉红色,身边坐着一个男人,哈利从照片认出那是康奈利·福吉部长。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波特先生?”女人愉快地询问道,仿佛这不是一场审讯。

现在其他人也在看他了。

哈利说不出话,他心里的话全都不能大声说出来,不然就太蠢了。他想不出任何纳威也可能会说的话。邓布利多警告过哈利,如果其他人想让大难不死的男孩发言的话,他必须假装成自己的年龄

“校长说我不该说话,”男孩说道,几乎无法掩饰声音里的火气。

“哦,可是我们允许你说话啊!”女人满面春风地说道,“我肯定威森加摩很乐意听听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意见!”在她身边,康奈利·福吉局长在点头。

女人的脸浮肿肥胖,化了妆也掩不住皮肤的苍白。几乎不由自主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而这个词是蛤蟆。关于这一点,哈利的逻辑部分指出,跟道德完全扯不上关系。只有在迪士尼电影里,难看的人才多半是邪恶的,反之也成立;那些电影大概是从来没有难看过的人写的。他会给她一个机会,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该得到一个机会……

“因为我消灭了黑魔王?”男孩问道,指着飘浮在赫敏椅子背后的摄魂怪,“这个房间里还有更黑暗的东西。”

女人的脸拉下来了,变得有点严厉。“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小男孩也许会害怕它们,波特先生,但是摄魂怪对魔法部是很驯服的。而且当然,我们需要它们看守”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男孩嚷道,“这些是世上最黑暗的生物,即使有了守护神咒的保护,我也能感到它在靠近邪恶在靠近的感觉它是无比罪恶的,而且它如果能做到的话,它会吃掉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不该让它靠近任何孩子,永远不该!无论是我,还是她,还是任何人!你们应当投票把它带走!”

“我们当然不会投这种票”蛤蟆女抢白道。

“够了,乌姆里奇女士,波特先生,”邓布利多严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老巫师继续说道,“不过,当然,这孩子说得完全对。”

听了大难不死的男孩的责难,威森加摩的一些成员露出了羞愧的神色,还有几个在老巫师说话的时候用力点头。然而太少了。哈利能看到。实在太少了。

这时吐真剂拿来了,有那么一会儿,赫敏似乎要哭了,她看着哈利不,是看着麦格教授麦格教授在无声地对她说话,从哈利的角度看不见她在说什么。然后赫敏喝下了三滴吐真剂,她的面颊松弛下来。

“加德文·罗巴兹,”卢修斯·马尔福用平滑的声音说道,“你是大家公认的审讯专家。请你来好吗?”

三个傲罗中的一个走上前来。

头几个问题过后,哈利移开了目光,望向旁边,用手指堵住了耳朵,不去听赫敏的大脑回放假记忆的内容。他无法忍受赫敏在复述这个假记忆时,因为药物显得迟钝的声音里极度的痛苦,他的黑暗面也无法忍受,而且他已经听过内容概要了。

哈利的大脑闪回到了可怕的另一天,尽管哈利几乎已经确定伏地魔还活着这件事只是一个老巫师的昏聩想象,此刻却忽然感到这个假说有一种极为可怕而独特的合理性,对赫敏施展了记忆咒的正是利用过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的那个人。这两件事有某种相同的特质。选择让这样的事发生,计划让这样的事发生这不仅仅是邪恶,这是空虚。

这时哈利抬头向上望了一会儿,看见那些紫红色的长袍就这么看着,只是看着。

过了一段时间,当夜空中的星星全都变冷变暗,宇宙中的最后一点光燃烧殆尽,沉入黑暗的时候,对赫敏的讯问终于结束了。

“诸位大人若是乐意的话,”马尔福阁下的声音说道,“我希望现在宣读我儿子德拉科在喝下两滴吐真剂之后的证词。”

她在那场战斗针对我之前,我对格兰杰没有任何图谋。但在那天之后,我真的感到受了侮辱,我帮过她那么多忙

赫敏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她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了,巨大到令她哭不出声,无法呼吸,只能发出一个小小的,悲哀的吸气声。

“抱歉,”房间里一个似乎和马尔福站在一边的女巫说道,“但是马尔福大人,你儿子为什么要帮助这个泥巴种女孩?”

“我的儿子,”卢修斯·马尔福用沉重的声音说道,“似乎听信了某些误导他的理论。他还小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们这个国家也都看见了,这种错误的代价。”

在旁听席长凳的下面几行,一个戴着记者帽,挂着《预言家日报》证件的男人拿着长长的羽毛笔,热切地奋笔疾书着。

那几个当初随着邓布利多的话点头的人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一位穿着紫红色袍子的女巫故意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从礼堂里貌似邓布利多的一边,走向了马尔福那一边。

傲罗用单调的语气继续念了下去。

“我在施展那么多上锁咒之后实在太累了,施展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我认为我比格兰杰强,但是我不确定,所以我提出和她决斗,想用实验的方法找到答案,这就是为什么我那么做做而且也因为如果我赢了的话,我就准备第二天当众再次打败她。该死的吐真剂。但是她在谋杀我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她的所作所为确实侮辱了我,我之前确实帮过她,而且我那时根本没想害她,她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攻击我!”

所有证人的证词结束之后,威森加摩的审议开始了。

如果这也能称为审议的话。

看起来,很多威森加摩的成员强烈认为谋杀是邪恶的。

在这个房间里,邓布利多一边的紫红色长袍保持着沉默,这些号称正义的一方准备把他们的政治资本省下来,用到更有希望获胜的战役中去。哈利的心里响起了奇洛教授干巴巴的声音,仿佛他就站在身边,正在向他解释: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对这些政客本人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房间里还有一个巫师,他的地位似乎已经足够高,超过了他对于丢脸的顾虑;唯有这个巫师的地位已经足够高,可以说一句理性的话而毫发无损。只有他开口为赫敏辩护,这位肩上停着火一般明亮的凤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