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把纸从口袋里拿出来打开。
三个实数,从小到大排列。
赫敏的下巴掉下来了。她强烈地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其不公正的对待,这个男孩是个肮脏可恶的骗子,可是她在回想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他给过什么错误的答案。
“你刚刚发现的现象叫做‘确认偏差’,”男孩解释道。“你的心里有一个预想的规则,你一直在测试符合这个规则的数列。可是你没有去测试那些不符合这个规则的数列。实际上,你得到的答案里连一个‘不是’都没有,所以即使最后的规则是‘随便三个数’,也能成立。这就像大家总是设计实验来证实他们的假想,而不是证伪他们的假想-这两种错误并不是完全相同,但是很像。你必须学会看到事情的反面,学会正视黑暗。在这个实验里,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大人得到了正确答案。很多其他人提出了非常复杂的设想,而且对他们的错误答案信心十足,因为他们做了很多实验,每一次的答案都和预想的相同。”
“现在,”男孩说,“你想重新试试解决之前的问题吗?”
他的眼神现在非常专注了,好像这才是真正的考试。
赫敏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她的袍子下面出汗了。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她的所有考试里最需要努力思考的一场,甚至也许是第一次在考试的时候需要思考。
她还能做什么其他的实验呢?她有一只巧克力青蛙,她要不要擦一点在上面,看看它会不会消失?但是这还是不像那个男孩说的所谓正视事物的反面的思考方式。如果巧克力青蛙的污渍消失了的话,她的这个实验仍然是在证实她的假想,而不是证伪。
所以,根据她的假说…饮料在什么时候应该不消失呢?
“我要做一个试验,”赫敏说。“我想倒一点饮料在地上,看看它会不会不消失。你的袋子里有没有纸巾,好让我在实验不成功的情况下擦掉地上的饮料?”
“我有餐巾纸,”男孩说。他看起来仍然不置可否。
赫敏拿着罐子,倒了一点饮料在地上。
几秒钟以后,它消失了。
然后她恍然大悟,恨不得踢自己一脚。“当然了!这罐饮料本来就是你给我的!不是袍子上有法术,一直是饮料上有法术!”
男孩站起身来,庄重地向她鞠了一躬。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那么…我可以帮助你做研究吗,赫敏·格兰杰?“
“我,嗯…”赫敏还沉浸在找到正确答案的快乐中,可是她不太确定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他们被人打断了,有人在轻轻地,试探地,悄悄地,很不情愿地敲门。
男孩转脸去看窗外,说道,“我没戴围巾,可以请你去应一下门吗?”
赫敏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孩-不,‘大难不死的男孩’-之前一直把围巾裹在头上,而且因为现在才想到觉得有点傻。实际上还挺意外的,她还以为哈利·波特会自豪地把自己展现给大家看;这让她想到,也许他实际上比看起来要害羞。
赫敏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发抖的小男孩,看上去和他的敲门声一模一样。
“对不起,”男孩小声说,“我的名字是纳威·隆巴顿。我在找我的宠物蛤蟆,可是在这节车厢里哪里都找不到…你看见我的蛤蟆了吗?”
“没有,”赫敏说,她的乐于助人的精神立刻马力全开了。“这节车厢的其他隔间你都查过了吗?”
“是的,”男孩小声说。
“那我们只好去看看所有其他的车厢了,”赫敏轻快地说。“我来帮你。对了,我的名字是赫敏·格兰杰。”
小男孩看起来感激得要晕过去了。
“等一下,”另一个男孩-哈利·波特-说道。“我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纳威看起来要哭出来了,赫敏愤怒地转过身面对哈利。如果哈利·波特是那种因为不想被打断就能扔下一个小男孩不管的人…“什么?为什么不是?”
“是这样的,”哈利·波特说,“一间一间地检查整辆火车要花不少时间,而且有可能还是找不到这只蛤蟆。如果我们在火车到霍格沃茨之前还是找不到的话,他就麻烦了。所以更好的办法是让他直接去最前面的车厢,各个学院的级长都在那里,请一个级长帮忙。我一开始找你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赫敏,不过他们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是如果是找一只蛤蟆的话,他们说不定知道一些法术或者有一些魔法道具,可以比我们更容易找到。我们毕竟才一年级而已。”
这…确实很有道理。
“你觉得你可以自己去级长的车厢吗?”哈利·波特问道。“我有一些个人的理由,不太想抛头露面。”
纳威忽然倒吸一口气,退了一步。“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混乱魔王中的一个!你是给我巧克力的那一个!”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哈利·波特从窗边转回头,戏剧性地站起身来。“我哪有!”他愤慨地说。“你看我像是那种给孩子发糖的恶棍吗?”
纳威的眼睛睁大了。“你是哈利·波特?那个哈利·波特?你?”
“不是的,我只是一个哈利·波特,这辆火车上一共有三个我-”
纳威小声地尖叫了一声,跑了。走道里传来一阵惊慌的脚步声,然后车厢之间的门打开又关上了。
赫敏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哈利·波特关上门,坐回到她旁边。
“请你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好吗?”赫敏用微弱的声音说。她不知道呆在哈利·波特身边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总会这样莫名其妙。
“哦,是这样的,弗雷德,乔治和我在火车站看到了这个可怜的小男孩-送他来的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他看上去怕得要命,就像他确定会有食死徒来攻击他似的。然后因为俗话说,对一件事情的恐惧往往比事情本身还糟糕,所以我想,如果让他的恶梦成真的话,他就会发现事实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可怕,这对他会有好处-”
赫敏张大了嘴巴坐在那里。
“-所以弗雷德和乔治施展了一个法术,让我们脸上的围巾变成黑色的雾气,好像我们是国王的亡灵,而那些雾气是我们坟墓里的寿衣-”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件事的发展方向。
“-我们把我买的糖全部塞给他,然后又说,'来,我们给他点钱吧!哈哈哈!给你几个铜纳特,小家伙!给你一个银西可!'然后在他旁边跳舞,邪恶地大笑,诸如此类。我觉得一开始有些人想要阻止我们,但是旁观者的冷漠让他们没有立刻行动,而等到看见我们在干什么的时候,他们又完全给搞糊涂了。最后他特别小声地说了一句‘走开’,我们三个就尖叫着跑掉了,大喊着被光烧伤了之类的话。希望他以后不会再那么害怕被人欺负了。顺便说,这个叫脱敏治疗。”
好吧,她没有猜到这件事的发展方向。
赫敏的主要功能之一,义愤填膺开始熊熊燃烧,即使她心里的一部分确实理解了他们做的事。“太糟糕了!你太可恶了!那个可怜的男孩!你那么做太卑鄙了!”
“正确的词应该是好玩才对,而且无论如何,你问的问题是错的。正确的问题是,我做的事到底是好处多于坏处,还是坏处多于好处?如果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什么看法,我很愿意洗耳恭听,不过在此之前恕我不能接受其他的批评。我当然同意我做的事看上去很可怕,很欺负人,很卑鄙,因为关系到一个吓坏了的小男孩之类的,可是这根本不是关键的问题,对不对?顺便说,这个叫做唯结果论,它的意思是,一个行为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不取决于它看上去坏不坏,是不是卑鄙,等等,唯一的问题是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赫敏张开嘴想说些怒不可遏的话,然而不巧的是,她忘了开口之前先得想好要说什么。最后她说出来的不过是,“万一他做恶梦怎么办?”
“老实说,他用不着我们帮忙也会做恶梦。如果他的恶梦变成了这个,那也是梦见可怕的怪物给你巧克力,那正好是我们的目的所在。”
赫敏每次想要表示应有的愤怒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变得一团混乱。“你的生活总是这么奇怪吗?”她最后终于问道。
哈利·波特的脸散发出自豪的光彩。“是我令它这样奇怪的。你看到的是大量艰苦的工作和努力之后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