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羽歆沉默，杨乔婉自然知道这个姑娘肯定又在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暗自纠结，笑着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羡慕楚杭找了个你这样懂事又真心实意为他好的女朋友好呢，还是该气你总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实在显得有些矫情好。”

“可能就是矫情吧。”陆羽歆笑笑，“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反正网友们都快把你前二十几年的人生扒个底掉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老娘就是比你美比你有钱，有个牛批的爹还有个你得不到的男朋友’就完事儿！”

陆羽歆仰面倒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枕边听她讲话。

“人活得自私点有什么不好？谁不是第一次做人呢？自己开心最重要啊。”

事实上包括楚杭在内，大家都告诉她，生活得自私一些没有关系，其他人的看法没有意义，听得次数多了连陆羽歆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过于矫情和玻璃心了。

“你还是得自己想通才可以，不然的话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感情这件事就是如此，除了自渡，其他人爱莫能助。

可有时候，“想通”两个字何尝不难呢。

“这事儿我不得不再最后说一句啊，”杨乔婉在电话那边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对这段感情都是认真的，所以有些事情是你一定要面对的。就算不是今天，也一定是将来的某一天。”

“我知道啊……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看吧。”陆羽歆听见自己这么说。

本周的比赛安排在下午五点正式开始，在ZEUS和KNG之前，还安排了四支战队的两场比赛，所以严格意义上说，ZEUS和KNG的比赛最早也会在晚上七点才能正式拉开帷幕。

“你看他们穿的队服带的手幅和灯牌……”杨乔婉买票从来都是挑视野最优的角度，并且由于本次比赛是在ZEUS主场城市展开，所以她们两人抵达现场的时间也相对较早，是一点点看着空旷的观众席被逐渐填满的。此时杨乔婉正伸着脖子朝后看，试图从进场观众们带的应援物上判断今天来得粉丝里究竟是哪方阵营的比较多。

“等下就算KNG的粉丝混进我们附近我都不怕，我今天的灯牌非闪瞎他们不可。”

“我合理怀疑，把ZEUS和KNG比赛放在最后的目的就是主办方想多卖一些套票出去！”杨乔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不然你看马上开始的第一场，一支是今年刚注册的纯新战队，一支是一直徘徊在降级边缘的吊车尾战队，明显票没有那么好卖嘛……”

“我觉得有道理！”坐在杨乔婉另一边的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刚刚在门外，Welling的粉丝自发组织赠送的个人应援手幅，大概是一个人来看比赛有些无聊，听见杨乔婉的话之后便转过来和她闲聊。

“是是是，杨老板你又知道了哦。”陆羽歆笑着拉拉她的胳膊，万一真被人家战队远道而来的粉丝听见了就不好了。

“哎？你是！”小姑娘抬眼看向她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在看见她的脸的下一秒就认出了她是谁。

“是啦是啦，妹妹小点声。”杨乔婉比了个“嘘”的姿势，示意她不要喊得太大声，“我们自己买票来的哦，绝对不是蹭战队福利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经常看ZEUS大家的直播，见过队长带女朋友双排，虽然小姐姐没露脸，但听小姐姐说话觉得你超可爱的！你们俩还一起上过热门话题呢！”

杨乔婉笑着接话：“她啊，觉得自己游戏打得不好，怕被观众嫌弃，说打死都不会露脸的。”

“只要我看不见，就不知道大家在骂我。”陆羽歆耸肩，“逃避虽然可耻，但是真的很管用。”

“我和我室友都很喜欢你哦。”小姑娘朝她眨眨眼，“我是被前男友带入游戏坑的，算是Umbra的事业粉吧，我室友是偶然和我一起看比赛的时候被Umbra的颜值斩杀的，在看过你们双排直播之后都快变成cp粉了！”

陆羽歆怔愣了一下。

类似的话杨乔婉曾经也跟她讲过，但彼时的她始终认为，或者可以说是固执地认为，过分被关注的恋爱最终以一地鸡毛收场的大有人在，而她希望楚杭留在喜欢他的人心里，留在每个关注过他比赛的人们心里的形象始终是纯粹的，作为一个职业电竞选手而存在的。

而非是那些捕风捉影的负面情感新闻，或是那些直播间里被截图出来循环播放的双排翻车段子。

或者说得更直白些，作为一个从小被人羡慕的乖孩子、好学生，她人生前二十多年所遇见过的最大的、最让她不知道所措的恶意都集中在这个休赛期了。这是个陆羽歆此前从未踏足过的圈子，那些上一秒还在与你一起因为比赛胜利而击掌欢庆的人，下一秒也许就会因为你的失误或失败对你极尽诋毁。

如果说此前恋情曝光时只是让她开始接受“暴露在别人眼光之下”的爱情，这次的舆论压力是真切地让她感受到了“害怕”。

但担忧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楚杭。担心楚杭不再是其他人心里的那个Umbra了。

可直到这一刻，陆羽歆好像突然明白之前杨乔婉几次三番想开解她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就像陆羽歆喜欢的不仅是站在赛场上光芒万丈的那个楚杭之外，还是那个偶尔也会为生活琐事烦恼，为了给她准备小惊喜发动全队骗她出门的那个，真实的，有烟火气的楚杭。

许多粉丝们也是如此。

在喜欢支配赛场，让对手闻风丧胆的“楚神”之外，也会有一些人，想要去了解、喜爱那个生活里真实又平凡的楚杭。

是她把他架得实在太高了，是她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给自己和楚杭套上了一层原本并不需要存在的桎梏。

那些这段时间始终困扰着她的问题顷刻之间豁然开朗，意识到这点的陆羽歆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她现在，突然就很想见他。

陆羽歆摸出自己的手机，上一段对话是楚杭发消息告诉她说队伍已经到达休息室，问她要不要来坐一会儿。她当时说：你们好好准备比赛吧，我就不去打扰你啦，比赛加油，赛后见哦。

她垂眼看了看时间，距离第一场比赛开始还有近半小时。

陆羽歆给楚杭发了条微信：我去找你好不好？

对方几乎是秒回：内部通道门口等我。

陆羽歆跟正和旁边的小姑娘聊得火热的杨乔婉称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间，然后离开了观众席。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向员工通道的方向跑。

这么急的嘛。看陆羽歆急匆匆地离开的样子，杨乔婉耸了耸肩，转而掏出手机跟小姑娘相互加了微信，相约下次可以再一起来看比赛。

“怎么这么着急啊。”

陆羽歆推开通道的白色小门，楚杭已经在门后等着她了，见她进来，伸手捏了捏陆羽歆一阵小跑后有些泛红的脸颊。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甚至不知道自己跑来见他究竟是为了说些什么，只是当时下意识只有“想见他”三个大字回荡在脑海里，所以就干脆那么做了。

楚杭朝她伸手：“去休息室坐会儿？”

陆羽歆低头看着他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是已经牵过很多次的手了。

不知道想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陆羽歆没去牵他，而是直接钻进了楚杭的怀里，紧紧揪着楚杭队服外套的下摆，将整个人埋进了他怀里。

“出什么事了？”楚杭低头只能看见陆羽歆的头顶，一只手将人揽住，朝从旁边走过去好奇打量两人的工作人员笑笑，另一只手轻轻摸着陆羽歆的后脑勺，声音耐心又温柔，“有事的话我们去休息室里慢慢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