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绾怔了怔,平静无波的双眸好似被突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荡漾波澜,她蹙眉望着林思慎,略显迟疑的反问了一句:“圈套?”
入口的茶汤清润甘甜,林思慎心中叹了一声好茶,她并未察觉到沈顷绾的异样,反倒是头也不抬的戏谑道:“这天下间,也就唯有郡主的设下的圈套,能让我跳下后甘之如饴俯首称臣。”
“是吗?”
沈顷绾不冷不热的反问一声,而后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言罢竟是没再看林思慎一眼,冷冷的转身拂袖而去。
林思慎有些茫然抬眸,却只见那一袭铅尘不染的翩翩白影消失在门边,而桌上那随意放下的茶盏周边,似乎溅出了几滴茶水。
“这是...怎么了?”
林思慎不知沈顷绾为何突然气恼,自顾自的轻声反问了一句后,急忙追出门去,可等她走出房门环顾四周时,沈顷绾的身影已经遍寻无踪。
在门前站了一会后,林思慎突然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沈顷绾为何生气,她脸色一变,当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她说什么不好,偏偏说沈顷绾与她之间的感情,是沈顷绾步步为营设下,引诱她跳下的圈套。此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不是真的介意,依沈顷绾对她的纵容,又怎会气极拂袖而去。
此前沈顷绾便曾因林思慎的怀疑忌惮,而几番伤神,如今林思慎又口无遮拦说出了这等话,如何不叫沈顷绾寒心。
林思慎火急火燎的在官驿四处搜寻沈顷绾的踪迹,她去找了墨竹和孟临,可这二人都说未曾见过沈顷绾,也并不知晓她去了何处。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在官驿找了几个来回,林思慎都没发现沈顷绾的踪影,她生怕沈顷绾一气之下回了京城,便所幸又跑去了城门寻。
林思慎让孟临在官驿好生关注着,若是沈顷绾回了官驿,便来城门告知她。
在城门下等了大半天,孟临也迟迟没有来,林思慎的心当即凉了大半截,她呆呆的靠在城门边,反复将自己无心说出的那番话细细琢磨。
这天下间,也就唯有林思慎随口说出的话,沈顷绾才会放在心上。此前沈顷绾从不会因她的无心之失而心生不满,今日她那般在意,恐怕是真将林思慎的话当真了。
靠在城门前等着的林思慎,突然又想起了那次签下和离书,负气消失了一整日,回了将军府又躲回老院子对沈顷绾摆脸色的事。
不留下只言片语就负气出走不理人,不正是她曾做过的事,如今她成了那个徒留下焦急等待的人,这才突然明白了沈顷绾当时的不安和焦虑。
依沈顷绾的性子,只要她耐心一些询问,便能知晓沈顷绾的用心,可偏偏她向来只管自顾自的猜疑,这世间恐怕也就只有沈顷绾,无怨无悔一如当初的纵容着她。
第212章 212
林思慎在城门等了大半天, 又回官驿等到了天黑,也不见沈顷绾的踪迹, 她越等越心焦,可一时又不知沈顷绾初来乍到还能去何处, 总不能大张旗鼓没头没脑的去寻。
再者说,沈顷绾若真心想避开她,她就是将平凉城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找不到。因此林思慎无计可施, 也就只能在官驿里苦等着,只盼沈顷绾消了气,能早些回来。
可她左等右等, 等到了大半夜, 没等到沈顷绾, 反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就在林思慎趴在桌上垂头丧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沈顷绾回来了,当即神色一喜,急忙起身转头看去。
却见一身红衣艳若桃花的孟雁歌,施施然的靠在窗边,双眸含笑正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她。
林思慎顿时泄了气,亮起的眸子顷刻间黯然了下去,她失望的叹了口气:“怎么是你?”
见林思慎看到自己露出了一副失落神色,孟雁歌不悦的蹙眉, 反问道:“是我怎么了,你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
“倒也不是。”
林思慎也懒得与她解释,摆了摆手敷衍了一句后,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何事?”
“送信。”
孟雁歌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也不拖沓,径直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
岂料萎靡不振的林思慎闻言,竟是又突然打起精神,快步走了过来,急忙问道:“何人的信?”
“从京城送来,四皇子写给你的亲笔信。”
林思慎才接过信,孟雁歌便不紧不慢的提醒了一句,林思慎的神色顿时又黯然了下去,极其失望的应了一声:“噢。”
孟雁歌疑惑的打量了她几眼,一时搞不清她这是在发什么疯,忙不迭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没精打采的。”
林思慎没回她,铺开密信扫了几眼,然后蹙眉将其烧毁了,这才心不在焉轻飘飘的应了一声:“无事。”
孟雁歌毫不见外的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坐在了书桌后,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了起来,轻笑一声戏谑道:“你就是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到,是不是又与你家母老虎闹别扭了?”
林思慎闻言蹙眉看向孟雁歌,既然孟雁歌这么说,那就表明她知晓沈顷绾已经来了陇右,自然也就知晓昨日她遇险的事。
她当即不满的冷哼一声,质问道:“昨夜我被孙文谦派人追杀时,你跑去哪了?”
孟雁歌似乎有些心虚,她放下账册,正色解释道:“自然是去替四皇子办事了,待我跟上你们时,已经晚了一步,正巧撞见你们安然无事离开,我这才没有现身。”
林思慎点了点头,走到孟雁歌身旁,将她手中的账册抽了出来,轻声道:“信已送到我手中,你该走了。”
孟雁歌一直对林思慎和沈顷绾两个女子在一起,是如何相处的极为好奇,所以她不仅不打算走,还故作暧昧的抬手搭在林思慎肩头,俯在她耳畔娇声笑问道:“林公子这么急着赶我走,莫不是怕让你家母老虎瞧见,你我二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因而误会了什么?”
说话间孟雁歌口中热气扑在耳畔,惹得林思慎有些耳痒,她推开了孟雁歌,揉了揉耳朵没好气道:“我今日可没心思与你揶揄打趣。”
孟雁歌轻声一笑,收回手饶有兴趣的绕着林思慎转了两圈,问道:“我若有几个疑问想要问问林公子,不知林公子可否替我解惑?”
林思慎将账册一本一本的收纳好,头也不抬道:“那得看你想问些什么了。”
孟雁歌眸子微敛,一开口便问的直接:“我倒有些好奇,郡主何时知晓你是女儿身?你们从成婚始再到如今,是假戏真作,还是各取所需?”
林思慎闻言一怔,转头盯着孟雁歌,正色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孟雁歌耸了耸肩,负手在林思慎跟前踱步,笑问道:“我只是对你与郡主,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有些好奇罢了。”
林思慎不满蹙眉:“你说我与她假戏真作各取所需是何意?”
自从孟雁歌知晓林思慎是女子后,对她与沈顷绾之间的感情愈发感到好奇,她们二人明明都是极其聪明多疑的人,不难猜想暗中也不知相互隐瞒了多少事,可偏偏这么相似的两个女子,最后却倾心相许修成正果,且不像有假。
“你与她其实应当算是同一种人,为人处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像你们这种人又怎会轻易将自己的心交付旁人。你与黎洛相处多年,都未曾将女子身份告知,又何况是如此聪明狡猾的郡主殿下,你真那么放心的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