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没停。”钟溯和夏千沉的视线一致,跟着前车冲出路面后翻滚的方向看过去。

直到那车停下来,夏千沉和钟溯同步叹出一口气,以至于裁判用旗杆敲了两下引擎盖,他俩才发现已经120秒倒数到60秒了。

冲过发车线,开始飞驰。

“前50米右2。”钟溯说,“外侧有水。”

这前车之鉴可真的是字面加物理上的前车之鉴,夏千沉精准避开积水,在钟溯的指挥下全油出弯。

“今天天气不错。”夏千沉说。

“还行,主要我们的前车还在后面被救援,没有扬尘。”钟溯继续报路,“200米飞坡,给油,落地紧接左5然后300米曲直向右。”

夏千沉轰油门时一如既往的自信,起伏不平的沙石上,四轮抓地力很难相同所以很难控车。控车优秀的车手能跑快,反之则慢。

所有车手都知道在哪里追速度,在弯道,在坡道。

在其他人都不得已对大自然低头的地方,在其他人不得不退挡踩刹的地方,敢踩油门,且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追得上速度的。

“右4很窄。”钟溯提醒他,“减速。”

窄弯夏千沉不减速,两旁是沙砾坡路,就算滚下去可能没什么大碍,可是把车再推上来,起码要耽误两三分钟。

“减速,夏千沉。”钟溯见他完全没有收油退挡的意思,又警告了一声,“夏千沉!”

所有车手都知道在哪里追速度。

比如这个其他人不得不退挡踩刹的窄弯。

车轮溅飞的沙砾噼里啪啦甩在车身上,发动机呼啸着,右后轮高速悬空可能不到半秒的时间,赛车全时四驱在右后轮悬空的瞬间,随着夏千沉进挡又猛踩一脚地板油,极速出弯。

夏千沉特别欠揍地说:“啊,你刚叫我吗?刚才我通话器没声了。”

钟溯当然知道他在这睁着眼说瞎话,“是啊,我刚叫你油门焊死,这个弯我们飞过去。”

“啊”夏千沉悠扬地表示原来如此,并接着说,“那我们很有默契啊,我没听见你说话,但感应到了你的指挥。”

钟溯哼笑,“前80米左4接400直线,弯心很颠。”

显然,对于夏千沉这种「挑自己想听的听」,钟溯已经习惯了。钟溯也知道他想追速度,上个赛段结束后总用时他们排在第十一,这让一生要强的夏千沉有点无法接受。

环塔拉力赛每隔两分钟发一辆车,按照总用时排名。

理论上来讲,每辆车都看不见自己的前后车。因为来参加环塔的人,除非赛车故障,否则两分钟的时间没有人会让后车追上。

所谓追速度,也就是在追时间。

今天夏千沉是下了狠心要追。

“500米曲直向左上沙丘。”钟溯说,“收点油门。”

这回听见了,夏千沉收油退挡,因为沙丘松软,他要先找一找控车的最好速度。毕竟如果陷车了,后面那个窄弯就白飞了。

一百多公里的沙石,两百多公里的沙丘。

初夏的塔克拉玛干十分慷慨,它欢迎远道而来的旅人,给他们最炽热的太阳,给他们最悠长的白昼。

果然,进入沙丘后不到100公里,夏千沉已经碰见两辆陷车的在挖了。

沙漠一眼望过去都是一个颜色,好消息是风速弱了许多,比起前两天蔽日的扬沙,今天视野明朗了太多。

随着视野开阔,夏千沉开得愈发奔放。

这个时节A市刚刚入梅,是潮湿的,朋友圈里应该和去年一样,有人会发「明年一定买个烘干机」,有人会发「到底要买有多少内裤才能度过梅雨天」。

然而这个时节他们不在A市,他们在数千公里外的塔克拉玛干,他们在沙海飞驰,他们的赛车尾巴卷起三米多高的沙幕。

“给油,超过去。”前面是一辆蓝色领克,钟溯给出超车指令。

“210了。”夏千沉有些忌惮陷车,“会原地刨坑。”

钟溯却目光如炬,笃定地说:“这条路不会。”

“你怎么知道?”虽然这么问,但此时夏千沉选择无条件相信领航员,进挡给油,扶稳方向盘,利落地超过领克。

果真时速踩上230了依然稳健地在沙地上,没有陷车。

钟溯说:“因为这段沙丘左下方有胡杨林,这里的沙子很紧密。”

“喔……”夏千沉似懂非懂,“你怎么知道下面有胡杨林呢?”

“我记得。”钟溯说。

SS3结束,GP车队四驱组独苗夏千沉追到第九名。

赛会在SS3结束后休整两天,大家更换赛车配件,也休息放松。

连续三天,三个赛段高强度的比赛,总长五百多公里。跨越峡谷、戈壁、沙漠,不仅是赛车手和领航员,维修工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两天。

SS3跑完,夏千沉的赛车车损也相当严重。

沙漠里能撞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多,什么树根、石头、前车的前机械罩……

他们目送伤痕累累的斯巴鲁翼豹被拖上维修车,晚上九点半,塔克拉玛干总算有了困意,沙漠像个不愿早睡的熬夜战士,终于调低了屏幕亮度,让太阳沉下沙丘。

今天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在沙漠过夜,因为从这里启程去往下一个赛段是直线距离,更加近。而且维修车先去附近的城镇,购买汽油和各种机油、刹车油这些消耗品的时候,也能帮他们代买些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