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开他，脸色苍白，泪痕满面，道：“我以为你方才将药端走，是不准备给我喝了，没想到你还是把这虎狼之药端给我！你的良心可是喂了狗？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怎么？我一个卑贱的爬床侍婢没资格替你太尉大人诞下孩子吗？那你为何要娶我进门？你为何不另选名门闺秀？”

“是因为殷太傅？那匣子中的字帖你也看见了是吗？那你知不知在龙华寺我还见到了殷夫人的画像？”她忽得咯咯娇笑了起来，道“你恐不知，那殷夫人长得与我……或者是你早已知晓，所以便早早嘱咐我，叫我莫要理会殷太傅。你是知了我来历，又后悔娶了我。那日御花园宴饮之后，你便起了这些心思吧？”

她声音渐低，似是被自己说服了。

他不想她已早觉察出自己有孕，日日喝着安胎药，又不动声色地拿话试探他，看着他今日端了落胎汤药给她。

尽管知她误会了他，她此时心绪动荡、神情不宁，猜忌、疑惑、惶恐之言不可全数当真，但当她说出这一句句话质问于他，总教他见识了什么是伤人于无形。

他红着眼，狠狠咬住她那两片薄唇，不让她再说出只言片语。

两人唇齿相依。她亦如同小兽般，张了唇用利齿咬他。

他任由她撕咬，口腔中弥漫开咸咸的血腥味。他不顾这血腥味愈浓，撬开她贝齿，缠了她细软丁香，搅弄不休，搅得她檀口半张，酸麻难忍，口津直流。他将这口津蜜液一点点吞食，又捧了她脸吃那两瓣红唇。

她被他亲得两颊酸麻，禁不住摇头欲摆脱他。

他唇离了她，将两人额头抵在一处：“我谢韫铎娶了你，今生不悔。无论你是谢宜人还是苏玉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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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月21（22号）

被面洒了药汁，已换上一床新的。

床前地上碎片也收拾干净，重新熏了香，婢女们进出安静而有序。

玉萝净了面，白着一张小脸，红了眼圈，肿了嘴唇。方才听了谢韫铎一席话，静下心来，才释了疑。

许是有身子的妇人总是多思多虑，又心绪难平，一点喜怒皆能引得大喜大悲。

她自己心头先是藏了殷谦之事，隐隐猜到几分，又不知该不该去求得真相，之后发现谢韫铎竟瞒着她，要落了她腹中这一胎，这简直是致命一击。今日再难忍住，忽然发作出来。

她全当与他撕破了脸面，往后种种亦不想顾及其他。

但他所说与她所想并不一样，只静静想一想，便知她自己想岔了。

管事去请了在外院的何太医。谢韫铎起身到房门口迎了太医进来。

何太医进得屋内，见玉萝好生倚在床头，屋内虽熏了香，隐隐夹杂着落胎汤药味，已是猜到几分。

谢韫铎道：“内子并未服下那药，有劳何太医，再为内子诊上一诊。”

何太医搭脉良久，轻叹一声，道：“夫人，太尉大人可是与你说清楚了，为何今日要让你服下那药？并非大人不顾你二人孩儿性命，依你如今身子状况，若要保下这胎，势必凶险。此话老夫先前便告知大人。大人几番思索，已是下了决定。故而今日才有这一碗汤药。眼下大人让我再替你诊脉。便是再诊，老夫亦是同一番话啊。”

玉萝双手隔着锦被放在自己小腹之上，胎儿已是一月有余，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道：“何太医，我这身子当年受损，有孕本也不易。她既来了，我便要留住她。我这身子，请恕我冒昧……何太医有几成把握？”

“现下只一月有余，尚不好说。夫人若好生休养，过了头三个月，坐稳了胎，往后便是……五五吧。”

屋中有一瞬的安静。

玉萝道：“还请何太医继续为我开安胎药吧。此后劳烦太医了。”

谢韫铎立在一旁，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何太医未调整方子，玉萝仍是用着先前方子。那方子滋味虽不好，此时再饮起来，便如同腹中孩子的救命药，恨不能一日喝个八回十回，教她快些长大，长得健壮敦实些。

过了三月之期，她胎儿果然坐稳，穿了夏裙，看上去仍未显怀。

晚间谢韫铎搂了她，细细抚摸，还是能觉出细微的差别。

她许久未曾有梦，这夜忽得入了梦。

她在梦境中十分清醒，明白自己在做梦。她又梦到京城那座宅邸中的后花园，两位靓妆丽人坐在一处，边上有张榻，榻上设几，几上放着几碟果脯、点心。

那女童与男童坐在榻上吃点心。

哦！是他们。怎的又梦到了。上回这小女童已经是少女模样了，这一回怎地又变成小娃娃。

莫不是因为我自己腹中孩子日渐长大，我念着这女童？一边想着，一边听一丽人道：“娇娇，娘问你，谦哥哥这般照顾你，你可喜欢谦哥哥？”

那女童扎着两个揪揪，嘴里嚼着点心，含含糊糊道：“喜番……谦锅锅。”

另一丽人道：“那长大了嫁给哥哥，让哥哥照顾你一辈子可好？”

女童咽下点心，道：“要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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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月22（22号）

“噗嗤！”两位丽人皆笑出了声，身后仆妇也跟着笑。

那明艳丽人道：“哎，我这女儿，真伤我心，掏心掏肺养这么些年，还未尽孝，便想着嫁人。”

那柔弱些的丽人乐不可支，道：“娇娇可知道何为嫁人就要嫁给谦哥哥？”

女童拖着儿音慢慢道：“我知，嫁给哥哥就是扮作新娘与新郎，穿漂亮衣裳，大家一起吃果子，吃席面，爹爹还要喝酒！”

一番童言稚语引得众人大笑。

画面急转，便又到了京郊送行，女童牵着男童的戴孝素袍，哭喊着要与阿兄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