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棋子,未免也太弱了些。

滞留金陵,他耗了一番心血,才将她命保住。

那日她将将转醒,下仆来禀,他来到她房中,见她额头缠着白纱布,衬得一张苍白小脸愈发小巧,两丸墨黑乌瞳怔怔看着他,如刚出壳的幼鸟不见了父母,很是可怜。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许是已从前次初醒的惊惶中缓和了几分,纵觉得眼前人的目光令她生出些许不适,但见他坐她咫尺,二人这般亲近,她仍抬眼瞧他,有些犹豫道:“我……你……”

谢韫铎未错过她脸上一丝神色,见她开口,仍不接话。

她记不起他同她是甚么关系,先前询问家仆,家仆只劝她勿要多思,好生养病。

她道:“我是得了甚么病?头疼得很是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无,便是,便是连自己姓甚名谁也记不起来。前番我醒来,亦是如此,问了丫鬟,她们皆闭口不言。公子……可是我家人?”

谢韫铎头一遭见这么个病恹恹,还病得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暗道谁言棋子细作必定精明强悍,这般娇柔无害状,岂不更易惑人心?

当下心念一转,鬼使神差捏着她小巧的下巴道:“你说呢?你把自己小命都快作没了,我花了那么多名贵药材把你救回来,难不成你是路人?”

不知为何,玉萝听他这般说,竟有几分心安,心里刚醒时那种惶然之感亦消去许多。

她道:“那……你、我……”

他伸出手指在她浅粉菱唇抚了抚,嗤笑一声,道:“你姓谢,叫谢宜人,是我的侍妾。平日恃宠而骄,蛮横不知礼数,就算我院中只有你一人,你亦不知足。连我去秦淮河听曲饮酒你也拈酸吃醋。你此番遭罪便是同旁人撒泼,不慎坠入湖中磕到头颅所致。大夫说你脑中尚有淤血,恐此便是你不记前事之故。”

玉萝闻得自己这一身伤痛原来当真是自己作出来的,一时羞惭难当。又想自己竟然行这般泼妇之举,实令她无颜再面对着他。

谢韫铎见那病美人瓷白如玉的脸庞上渐渐染粉,头亦越垂越低,最后一截纤颈竟也着了浅色。

他手不禁有些痒。

滞留金陵三个月后,忽接到父亲昏迷不醒的书信,他便打算远去西北。

此去路途遥远,前路难辨。他便再顾不上这细作不细作的。他根本没打算带了她去。

谁知出得城门,便有一青衫弱质少年不畏死地拦在他马蹄前。

他勒住缰绳,那一马鞭还未下去,便看清了拦路人:“谢宜人?胆儿肥了!”

她抱个包袱,削肩细腰,一袭青衫难掩姿容。自不畏死一般,拦在马前,一动不动,两眼紧紧盯着他。

马儿踢踢踏踏躁动不前,他嗤笑一声,一臂捞起她,扬鞭带走了她。

从前月3 <玉萝娇(蜜姜)|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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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月3

西北数年,沙场百战,草没枯骨。

昔日踏入西北的不羁少年,浴着硝烟烽火,待得骑马带她回京城时,已是一身冰冷铠甲的英伟青年将军。

太尉班师回朝之际,万人空巷。

京城人遥记当年太尉远赴边疆,当是壮年。如今俨然已是老太尉。众人闹哄哄看那青年将军,皆道:太尉之子,有其父当年之风。

西北小镇民风质朴。谢韫铎当年带了玉萝一起入西北,他人在军中,玉萝便与旁的军户人家一同,住在临近镇子上。

她本是蕙质兰心之人。虽忘却前事,但也能好生看书识字,做做女工。故而谢韫铎衣物鞋袜,多年皆是她在打理。裁衣、制衣、绣花,从不假他人之手。

她再不愿做那与人撒泼吃醋,作到湖里去险些丢了命的无知之人。

她只好生做个侍妾,伺候好他。且他待她实不算差。二人西北小镇相处日久,后来便也同寻常夫妻一般无二。当初那些棋子、美人计之猜想也变成了无稽之谈。

而今谢韫铎带她回了京城,今时不同往日,她一小小侍妾,入得太尉府,难免心下又如当初金陵深宅久病初醒时惶惶然。

且太尉府高门,只比金陵深宅更深些。

太尉回朝,谢氏一门煊赫不可挡。

人人皆知,谢玄之后,这天下便只有谢韫铎一人能坐上那太尉的位子。故而太尉府的门槛似要被官媒踩踏至平。

府中老太君高兴,又携了二房宋氏,看那些姑娘家的画像,清雅者有之、娇俏者有之、憨态讨喜者有之,千姿百媚,很有些乱花迷人眼。

二人笑眯眯把谢韫铎叫到跟前,拿出这些画像,又论者姑娘们的家世,望他能择一人。他却总是懒洋洋,兴致缺缺的模样。

老太君也知他身边有一服侍的女孩儿,如今甚么名份都无,一心一意在西北那偏院贫瘠之地伺候他数年。可那女孩儿身世不详,每每问及,总教谢韫铎挡了回来。大抵并不是甚么好人家的女孩儿。只看她平日深居简出,乖巧的紧,姿容仪态亦是出众,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便是这般一拖再拖。

谢韫铎日日与玉萝歇在一处。

有时候想到她来处,心绪起伏,胸中难免郁郁,便要压着她狠狠入她。又令她赤着白生生的身子摆出些合他心意的样儿来,供他好生纾解。待得她娇啼声声,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儿,再唤几声“哥哥”,他那胸中郁气便荡然无存。

他想着这般亦好,他不愿娶妻,今生只得她一人相伴足以。

他推拒婚事,谢家不止谢老太君与宋氏,便是谢玄亦提了一嘴,过问她的身世。他这般讳莫如深,无非是他救起她时,她已挽妇人发髻。她跟他之时,已非完璧。以他今日手中之势,去追查她身世,算不得难事。

这数年在西北,战事频繁也难顾上。如今回京,再抽出人手,确是不难。

他只不愿去追查罢了。

想他数年纵横沙场,身经百战,不曾胆怯,却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当初欺瞒她,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随手为之。带她去西北,也未曾想到今日境地。

夜间伏她身上入她,常有嫉妒噬心之时,他亦忍不住想,她那夫君是何人,竟有幸娶了她,又是何等蠢笨庸人,将她丢在河中险些丧命。如此百般思量,不肯松口娶亲之事,身边只留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