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偃瞪着他,双眼遍布血丝,他似乎不知道疼痛,吐掉口中的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徒劳地向承煜扑去。

“我父母的遗骨在哪里!”

承煜有些烦了,侧身躲过,冲身边喊道:“来人,按住他。”

江怀偃如今的处境,犯不着自己亲自动手惩戒他。两名侍卫闻声上前,承煜随手把自己的长剑扔给他们。

“打断他的腿。”

剑鞘重重砸在腿骨上,那一击简直痛入骨髓,江怀偃剧烈抽搐了下,眼前黑了片刻,一条小腿不自然得扭曲着。

大喜的日子,承煜本想等江怀偃磕头认错后便放了一马,但此人非要让他不安生。江怀偃已经站不起来了,承煜在他脖子上套了把锁,牵狗一样把江怀偃带到新娘的花轿前,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把他架过去,给新娘当人凳。”

江怀偃跪伏在地上,任由新娘的红绣鞋踩在自己后背上。其实那些人根本不用架着他,太疼了,江怀偃早就没有力气再负隅顽抗。

新娘迈着莲步走来,脸前的轻纱遮住面容,承煜牵起她的手,回头瞥了眼地上的人,似乎对他难得的乖顺很满意,开口说道:

“江怀偃,起来吧。”

跪伏在地上的江怀偃没有动。

“我让你起来,听不见么。”

承煜转身回到轿撵旁,在他后背上踹了一脚。江怀偃被他踹得翻过身,惨白的面容上双目紧闭,大股鲜血从嘴角涌出,和新娘的花轿与喜服融为一色。

见他这副模样,承煜僵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才打的明明是江怀偃的腿,为什么会吐这么多血。

前来赴宴的玄锦刚来到门口,见此场景突然脸色大变,扑上前把人抱起来,从袖中掏出丝帕塞进江怀偃口中。

“快传大夫上来,他要咬舌自尽!”

――

江怀偃没死成,玄锦发现的及时,燕国的大夫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他睁开眼,头顶是红色的床帏。

想起来了,今天是狗崽子的大婚之日。

“醒了?”玄锦捧着一碗汤药,放在唇边吹了吹递给他,“起来把药喝了吧。”

江怀偃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玄锦注意力全在药碗上,没留神腰间袍子被人动了下,下一秒,自己的匕首不知怎么出现在了江怀偃手中。

江怀偃跟玄锦一起生活十几年,自然了解他师兄随身的那把匕首一直在左边腰带上别着。

玄锦以为江怀偃要杀他,下意识往后躲,可江怀偃并没有那样做,而是调转刀柄,毅然向自己心口刺去。

“你疯了!”

刀尖离皮肉只剩一寸时被玄锦徒手握住,鲜血染红被褥,江怀偃不明白他为什么拦着自己,舌头伤了不能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玄锦顾不上掌心的疼痛,将刀夺过丢在地上,道:“怀偃,承煜没有动你父母的坟,他们还在偃州葬着,你难道不想还他们清白了吗?”

江怀偃眼神动了动,但深黑的眸子里还是一片死气。

没有用的。

江怀偃能活到现在,全凭心中那份执念。但他早就失败了,如今被人像狗一样关着,整日凌辱折磨,太疼了。

“我可以帮你找琉璃镜。”玄锦突然说道。

江怀偃重新看向他。

“但那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玄锦继续说道,“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也许是一辈子。如果你愿意活着等我回来的话。”

第九章

自从被承煜打断了左腿,江怀偃便只能整日卧床,承煜不用再拴住他,反正江怀偃哪也去不了。

其实那天看见江怀偃咬舌寻死,承煜是有些后悔的。他似乎把人逼得太紧了。

承煜虽恨江怀偃,心里却并不想让他这么快死掉,承煜说不出原因,也许只是单纯的还没折磨够,不想这么便宜他。

从那天起,承煜便派人每天盯着江怀偃,没收了他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尖锐利器。但江怀偃似乎并没有再寻短的意思,整日安安分分坐在床上看书,吃饭,睡觉,再没别的了。

承煜近来发现,江怀偃喜欢吃鱼。

他想让江怀偃身上的伤好得快一点,于是每日都会让人送去些禽肉和河鲜。但送去的餐食除了清粥,其他基本都被原封不动端出来了,只有每次送清蒸鱼的时候才会被夹走一半。

承煜特意命人在江怀偃每天的餐食里多加些鱼肉,甚至偶尔会亲自下厨,做些他喜欢吃的菜。承煜从前在岐山的时候就天天给江怀偃做饭,虽然师父从来不会夸他,承煜只能趁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看哪道菜剩下的少,从而判断江怀偃的喜好。

直到某天承煜走进江怀偃帐中,撞见他正趴在窗台喂猫,几只野猫围着他,低头专注的啃食着那盘自己蒸了半天的鱼。

江怀偃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挥挥手把猫撵走了。

“所以我给你的鱼你全都喂猫去了?”承煜沉着脸质问他。

江怀偃放下筷子,淡淡回了句:“只是觉得扔了可惜。”

承煜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江怀偃,你是想死么?”

江怀偃:“不想。”

“那为什么不吃东西?”

“胃疼,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