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偃，听话。”

“别做没用的事情了，”江怀偃看着玄锦，“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听你一句话。

第二日，众弟子寝舍惨叫声不断，欺负江怀偃的那位弟子被人剜去眼珠，割掉舌头，惨死在房内。

而江怀偃从此再没出现过。

第二十章

江怀偃死后，承煜无心再领兵作战，与燕王请辞，独身去往西蜀。

西蜀人多数都听过玄锦先生的名号，承煜沿着峨眉山脉一路走一路问，走了快半个月，经过一间寻常的草屋时，抬头一瞥，便再也没挪开过视线。

窗边那抹身影如记忆中一般清隽，此刻正认真地将手里的糯米糕分成小块，装进一只锦盒里。

那人长发未束，随意垂散在背后，脖颈间缠着道白绫，正是自己朝思夜想的人。

他早知道江怀偃不会这么容易死，定然是早就跟玄锦串通好，设计从自己手里逃出来。

想到这里，承煜突然愤怒起来，红着眼粗暴地踹开草屋前的木门：“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江怀偃感受到动静，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点心。

“玄锦先生今日不在，阁下有什么事可以写到门口的竹简上，待先生回来自会处理。”

他的嗓子虽然能说出话了，但声音仍有些低沉喑哑。

承煜脸上的表情忽然凝住了。

时隔数日再次见到江怀偃，出乎意料，这人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露出恐惧的神情。方才那语气太过生疏，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

承煜忍不住向屋内走近一步，离窗边几步远时，终于发现不对劲来。江怀偃的脸色似乎有些太不正常，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感受到门口的人并不愿走，一直楞楞地盯着自己看，江怀偃拂去手指上的糯米粉，缓缓开口：“抱歉，在下记性不大好，无法传话，有什么事劳驾自己去竹简上写。”

“师父，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么？”

承煜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江怀偃指尖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

“我们从前认识么，”江怀偃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了大概，无所谓地笑了下，“看来还是个仇家。”

“玄锦说过，我从前仇家很多，我这一身窟窿，可有哪处是你扎的？”

承煜立在原地，仍然一言不发。

“抱歉了，阁下若是来寻仇的，便请回吧。你如今杀不了我，我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也不会被刀枪所伤。”

见承煜还是不为所动，江怀偃以为他不相信，执起切完糯米糕的小刀，划在手臂的皮肤上。皮肉破开，却不见有血流出，仿佛是一团死肉。

“看到了么？”江怀偃叹了声气。

他还要继续划下去，却被承煜牢牢抓住手。

还是冰的。

江怀偃抽回手，看着承煜眼睛平静道：“你也瞧见了，如今我感受不到痛，你若是来报复我的，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承煜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虽是一团死肉，却还是仔仔细细包在那处伤口上。

江怀偃低头看了看被包扎好的手臂，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懒得再管承煜是愿意走还是留，将面前的盒子盖好，自行回房拉上床帐睡觉去了。

――

这一觉睡了挺久，醒来时，那人竟还在房里守着没走。他翻身下床，被承煜盯向自己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那是什么表情，偷吃我糯米糕了？”

江怀偃绕开他来到窗边小桌上，数了数盒子里的糕点，一块也没少。再一抬眼，只见桌子上竟然还多了几道色泽清润的小菜。

承煜拿出一双筷子向他递来，“尝尝吧，都是你平日爱吃的。”

江怀偃看着眼前的竹筷，轻笑一声：“你见过死人吃饭吗？”

那些菜最终还是被倒掉了。

――

晌午，江怀偃去集市上采买，承煜也要跟着。出门前，江怀偃随手拿了只幕篱戴上，遮住那张惨白的面容。

他们在集市里穿梭，任何东西，但凡江怀偃多看了一眼，承煜便会将它买下。但奇怪的是，江怀偃看的却大多是女子常用的东西，珠钗和胭脂，最后多到承煜都快要提不下了。

脂粉店老板娘数着银子喜笑颜开，忍不住称赞承煜道：“这位公子，对自己夫人可真好啊。”

幕篱下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江怀偃今日着一袭白衣，单看身姿确实辨不出男女，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个承煜，难怪老板娘将他们错认成夫妻。

承煜低着头没有解释，默默跟在江怀偃身后步出大门。

一路走走停停，入耳全是小商小贩扯着嗓子叫卖。江怀偃不知听见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见他盯着架子上的一排糖人出神，承煜从腰间摸出银两，给他买下一支。

江怀偃挑了一支带小狼图腾的，回过身将它递到承煜眼前。

“不知为何，总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个。”

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狗崽子，如今竟已经比江怀偃高出不少，江怀偃想看他的脸竟然还要仰起头。

承煜愣了许久，才慢慢从他手里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