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晓了若若和时景相互恋慕,晋侯和江怀偃就一个赛一个看时景不顺眼。江怀偃罚时景的次数更多了,晋侯则几次三番到处找茬破坏二人。
那段时间,连承煜的地位都提高了不少,饭桌上都能挨着江怀偃坐了。
但不管二人怎么阻挠,若若依然很喜欢时景,有时甚至趁他出任务时偷偷跟过去。
后来某天,秦晋两国交战,时景被江怀偃派去秦地收集情报。秦王是出了名的狠戾多疑,此行必然十分凶险。
若若忧心自己的爱人,便求晋侯去找江怀偃说情。但江怀偃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他养了时景这么久,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放弃这么好的一把刀,对晋侯的求情丝毫不为所动。
这一去还是出了事,时景的信鸽送来的最后一条情报是封血书,上面只有寥寥四个字,猎隼遭擒。
猎隼是时景出任务的代号,不出几日,秦王果然派了使者过来,要晋侯用两座城池来换人。
江怀偃不肯,秦王要的那两座城是兵家必争的要塞,若拱手让出,便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用不了多久整个晋地都会失守。
若若不懂这些,跪在江怀偃房门口哭,晋侯心疼闺女,背着江怀偃偷偷与秦地使者谈判,要把城池割让出去。
江怀偃早料到他会如此,拦在使者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从他手中夺回地图和印玺,当着父女两人的面前,拔刀将使者脑袋削下来了。
那一刀下去,一切都成了死局。
若若不甘心,决定亲自去救自己的爱人,哪怕只是看最后一眼也好。
晋地与秦地隔着一座山,她独自翻过那座山,辗转多日,衣衫破烂地来到秦国,却只看到时景全身被血浸透,手脚都被砍去,悬挂在城门口的惨状。
若若被晋侯抓回来后,看上去状态很差,平时爱往自己头发上擦花膏的小姑娘,如今却整日蓬头垢面,盯着墙壁发呆。
时景死了,若若安分了两日,又疯了似的要去找秦王复仇。江怀偃干脆下令将她锁在房间里,什么时候知错了再放出来,任晋侯帮她说多少好话也没用。
正值春意浓,不知名的野花盛开着,一派盎然景象,紧锁的寝殿里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绝望的哭泣。
江怀偃无声无息站在门口,透过纸窗凝望着房中瘦削的人影。
晋侯来到他身后,小声问道:“今日还没吃东西?”
“吃了一块糯米糕,喝了几口甜粥。”江怀偃道。
晋侯叹了声气:“若若看重那孩子,你这般决绝,她日后怕是该恨你了。”
“恨就恨吧,无所谓,”江怀偃平静道,“不过是个鹰犬而已,迟早要死的,早断了才是为她好。”
虽然他本意是用自己的方式护她周全,可若若一颗心仿佛也跟着时景一同死去了,对江怀偃的恨随着时间一寸寸增长,从那之后再也没同他说过一句话。
第十四章
短剑没入胸口,江怀偃他低头看着若若手里那把剑,剑身轻盈,剑柄上嵌着几颗碧色的宝石,是她生辰时自己特意寻最好的铁匠为她打造的。
江怀偃握住剑柄,像是感觉不到痛,将利刃从皮肉中一寸寸拔出来,放回若若手中。雪白的剑刃上沾满暗红的血,但江怀偃很小心,一点也没让自己的血弄脏若若手指。
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江怀偃晓得是承煜追上来了,第一反应便是抱起若若逃离此处。可惜他身中一刀,到底还是跑不快,只能钻进山林七拐八绕甩开那些人,暂时躲进一处山洞。
若若表现得很安静,任由江怀偃带着自己一路奔波逃亡。
他们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江怀偃出去寻找了一圈,回到山洞里,把采来的果子擦干净递给若若。
“我尝了一下,这个枣子很甜。”
若若没有接过,面无表情将他手里的东西打落到地上。江怀偃也不恼,蹲下身把枣子一个个拾起来,用衣服擦掉尘土,放进若若口袋里。
“装着吧,等会儿路上饿了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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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风凉,江怀偃安顿好若若,去河边包扎伤口。腹中突然泛起一阵绞痛,江怀偃扶着树干,刚才吃的那点果子全被吐了出来,后面胃里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呕出来的全是血。
若若不知何时跟了过去,她脚步很轻,无声无息来到江怀偃身后。
印象里,她从未见过江怀偃如此脆弱的模样,好像只需要自己轻轻一推,就能轻易杀死他。
杀了他吧。
把他推下去,为爱人报仇,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么。可是父王和时景都死了,如果再杀了他,那么这世上便真的再无一人爱她了。
江怀偃撑着树干缓了一会儿,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慢慢转过身。他看见若若站在自己身后发呆,提步朝她走过去,脱下外袍裹在若若身上。
“怎么跑出来了,当心着凉。”
若若盯着他,终于再次开口:“江怀偃,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有些事情还没做完。”江怀偃低头帮她系好衣服,平静地说道。
“父王临死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我跟他说狗崽把你带走了,关起来当了军妓,他很生气,提着剑要去救你,可还没走出两步就断气了。”
江怀偃搭在衣带上的手指顿了顿。
“被当作战俘折磨的感觉怎么样,”若若继续用言语刺他,“你放弃时景的时候,他便是这般受尽屈辱,在绝望中死去的。”
“有些痛,但还好。”
江怀偃认真回答她每一个问题,抱起若若往他们藏身的山洞里走去。伤口流了太多血,江怀偃眼前发黑,浑身颤抖着快要站不住,每一步都在强撑。
若若在他怀里,冷眼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突然说道:“放我下来吧,你逃不了多久的。是我告诉承煜你在这里的。”
江怀偃脚步顿了顿,却还是不肯放下她。
“我和你父王不在时,他为难你了么?”
“没有,”若若道,“我马上就是秦王的侧妃了。我如今过得很好,不用看谁脸色活着,也不用一犯错就被锁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