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意?思?”
这回说话?的是卫氏, 见谢婶果真拎了满满一篮子东西, 她连连摆手婉拒:“前两天您才宰了只老母鸡送过来,家中统共也没养几只, 还得留着生?蛋呢,哪儿能经得住我这么吃,前些天李婶送的鸡蛋我也还没吃完,再说阿颜如今不是正坐月子么,这些东西该紧着她才是,都让我吃了可怎么好?”
阿颜是谢婶的儿媳,前不久才生?了孩子,现在还没出月子。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婶不由分说就将?菜篮塞给了周大柱:“鸡养了不就是拿来吃的?人参鲍鱼什么的你谢婶我拿不出来,也没那本事,但宰几只鸡来给你熬汤补身还是没问题的,阿颜的那份都给她留着呢,她也叫我多给你拿些过来。”
谢婶拉着卫氏的手,脸上满是心?疼:“瞧瞧你这瘦的,大夫不是说叫你好生?卧床静养么,怎么今儿还起来了,大柱也是,没见你媳妇手都是凉的么,就不知道给你媳妇多披件衣裳?若不是阿颜才生?完孩子,家里大的小的都离不得人,我怎么着也得过来亲自照顾你才放心?...”
谢婶嘴里不住絮絮叨,一会儿说周大柱不够细心?连媳妇都照顾不好,一会儿又?说卫氏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偏要下床,说着说着就要押卫氏回房。
周大柱与卫氏当然知道谢婶是好意?,奈何现在并非休息好时?机,见谢婶一个劲的催促,卫氏只能带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扯着谢婶衣袖小声提醒:“谢婶,家里还有客呢。”
对哦,还有客呢。
谢婶如梦初醒,猛地记起自己来的目的
送东西为假,打探虚实才是真。
谢婶也是东屏村人,只不过在村头住着,燕宁他们?骑马进村的时?候谢婶正好在门口晾衣裳,眼瞧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骑马往西边去,谢婶心?中还咯噔了一下。
毕竟像东屏村这种小地方?常年不见外人,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但作为村里百事通,如果有大事发生?她一定第一个知晓,但据她所知,最近村里唯一称得上大事的应该就是珍慧失踪案件了,而周家正好就在西边住着。
谢婶琢磨着这群人多半是奔着周家来的,难不成是珍慧的案子有了结果?
作为周大娘的老姐妹,谢婶一向与周家关系亲近,周珍慧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私心?里跟亲孙女没什么两样,当初周珍慧失踪她也跟着难过了许久,一想到或许是人找到了,谢婶立马连衣裳也不晾了,赶忙将?准备待会儿送过来的鸡蛋什么的都装进篮子提上就走。
果然,她猜的没错,这些人就是奔着周家来的。
看着满满一屋子陌生?面孔,谢婶握着卫氏的手微微收紧,明知故问:“月娘啊,这是...”
见谢婶问,卫氏也不瞒着,赶忙就将?燕宁他们?的身份来意?给介绍了一遍,谢婶只猜到或许是衙门来人,却?没想到来的还是京中大人,难怪那位眼睛都快长头顶上的孔捕头现在都只能站着连个坐位都没有,这可是真正的贵人呐。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谢婶突然松开拉着卫氏的手,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燕宁等人就是“哐哐哐”几个响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哽着嗓子哀求:“珍慧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乖得很,十?分可人疼,绝对不可能自己偷跑出去不回家,定然是有人趁她奶不在将?她给拐跑了,求各位大人一定要帮忙找回珍慧啊...”
谢婶突如其来的磕头倒还将?燕宁等人吓了一跳,就连卫氏与周大柱都懵了一下,眼看谢婶还要磕,燕宁赶忙出声阻止,秦执也快步上前直接将?人给提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磕头磕地太过用力,谢婶额头已经红了一大片,看得卫氏立马就红了眼眶:“谢婶,您这又?是何必?”
“说来还不都是怨我。”
谢婶胡乱抬袖子抹泪,声音哽咽:“如果当日不是我叫桂芬一起去赶集,桂芬也不会将?珍慧一个人留在家中,珍慧也就不会失踪,桂芬也不必因此事自责一根绳子上吊,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们?家...”
谢婶口中的桂芬就是周大柱的娘,也就是上吊而死的周大娘。
原来谢婶与周大娘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周珍慧失踪那日谢婶就约周大娘一同去集市上赶集,原本周大娘想着将?周珍慧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还有些犹豫,是谢婶说村里又?不会有外人来大不了将?门关好,再说她们?也就只去赶个集很快就回,没什么好担心?的,周大娘这才将?周珍慧一个人留在家中,结果却?没想到一回来孙女儿就不见了。
当时?不止是周大娘吓坏,谢婶也吓得不轻,村前村后找了不知多少?趟,心?中一直在祈求老天开眼可千万要将?周珍慧给送回来,结果周珍慧没能找到也就罢了,周大娘也半夜一根绳子上了吊。
得知周大娘自杀的消息后,谢婶心?中自责达到了巅峰,十?分后悔当日没有陪在周大娘身边看着,以至于周大娘也没了命,这些天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周大娘祖孙俩哭着向她索命的场景。
“大柱,月娘,是谢婶对不住你们?。”
秦执才刚松手,这边谢婶扑通一声就又?跪下了,只不过这回是向周大柱与卫氏磕头,然而还没等她磕下去就被周大柱给拉住了:“谢婶您这是说哪儿的话?,不是都说了么,慧儿与娘的事,咱们?谁都不想的,我们?也不怪您...”
早在周大柱与卫氏回来那天谢婶就来跟他们?赔罪磕过头,夫妻俩虽然伤心?,但也明事理,知道这事儿不能怪在谢婶身上,要怪就只怪老天太会捉弄人,所以现在听谢婶又?一个劲的赔罪,周大柱也只红着眼眶表示这事跟她无关,叫她不必自责。
可谢婶哪儿能真的不自责呢?
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当孙女儿一般待的小姑娘,一个是从姑娘时?候就结识至今已有几十?年交情的好友,一下子人都没了,就算不与她直接相关,可不论是从良心?还是从情感上来说都过不去。
谢婶非要磕头赔罪,周大柱与卫氏又?强拉不许,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个人哭成一团,还是燕宁说了句“与其搁这儿哭,不如多提供些有用线索”才勉强将?局面给稳住。
比起周大柱与卫氏,谢婶显然要更清楚周珍慧失踪经过,她对衙门寻人工作也表现出了高?度配合,但就跟方?才周大柱与卫氏一样,尽管配合,但能提供的有用线索还真不多。
眼看就这么问已经问不出什么,燕宁决定直接一点,于是就拿出了经过进一步修正润色后的道士画像,问谢婶对这人可有印象。
“好,好像有点印象...”
谢婶又?不是傻子,衙门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拿出张画像来让指认,多半是画上这人跟本案有关,谢婶不敢含糊,瞪大了眼努力瞧并回想,终于从记忆旮旯角里扒出了此人信息,笃定点头:“对,我想起来,这人我是见过!”
“什么时?候?”
燕宁追问。
“就在珍慧失踪前两天。”
谢婶回想:“那天我正好没事过来跟桂芬坐着唠嗑,结果有个道士路过上门讨水喝,桂芬就叫珍慧给他倒了一碗水,结果这道士却?可恶地紧,满嘴胡言乱语,气得桂芬直接就拿扫帚将?人给打了出去。”
谢婶显然对那个道士没什么好印象,在她略带气愤的讲述中,众人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跟之前去朱家讨水喝说朱招娣命格对朱宝来有碍的套路差不多,那道士在喝完水之后并未急着走,而是借口有缘说要为周珍慧算八字,谢婶想着反正也不要钱,就让周大娘听道士算算,结果这道士在掐算一番之后张口就是周珍慧八字全阴命格不详会克亲。
一般来说算命都是说些吉祥话?,哪儿想道士上来就王炸。
一听道士说周珍慧是天煞孤星的命,周大娘脸色当即就变了,二话?不说直接就抄起门口的扫帚将?道士给打了出去,道士躲避不及,还被周大娘用碗砸了头,最后道士是阴着脸走的,走的时?候还说什么“天煞孤星,必定克亲,莫怪我没提醒”,然后就换来了周大娘愈发凶猛的扫帚攻击。
“...桂芬被道士气得不行,在他走后足足又?骂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平息怒气,那道士也是,哪儿有这么说话?的?!”
谢婶忿忿:“什么叫天煞孤星,珍慧一个女孩儿家,若是传出去克亲的名声,将?来哪儿还有好人家敢娶,也不怪桂芬会生?气,她本来就护珍慧护地紧,道士这不是老虎头上拔胡须么,桂芬这还是脾气好的,若换成是我,早就一耳光扇过去了,看他再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谢婶恨声,提起道士就是一肚子气,待发泄完之后立马就又?紧张问:“大人,是不是珍慧失踪的事跟这道士有关?别不会是记恨桂芬当日将?他轰走故意?将?珍慧拐走报复吧?”
“道士?”
周大柱与卫氏赶忙就问:“什么道士?怎么之前没听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