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秦执居然能认出死者身份, 再一听说?死者居然还?是个官宦子弟,燕宁讶异挑眉,略有吃惊:“你确定?”
秦执瞅了男尸两眼, 重重一点头, 言辞凿凿:“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绝对就是王少卿他小儿子没错。”
秦执说?的肯定, 岑暨却眉头微拧,当场提出质疑:“我记得?你跟太常寺少卿王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又怎么会认得他家三公子?”
太常寺属五寺之一,专管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太常寺少卿就是专门负责礼乐祭祀的官员,主?要是在皇帝祭祀宗庙时由其率太祝、斋郎安排香烛,整理揩拂神座与?幕帐,迎送神主?…总而言之,与?秦执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再者说?京中世家官门林立, 并不是人人都如岑暨一般“声名远播”满盛京闻名, 别说?是一个太常寺少卿家的三公子了, 就算是宰辅子侄,若是自身没什?么出色之处也未必能叫旁人印象深刻记在心?中, 按理说?秦执应该不认识才对。
“谁说?没有交集?”
只见?秦执略奇怪的看了岑暨一眼, 振振有词:“世子您难道忘了?当?初这位太常寺王少卿可是连上十道弹劾折子说?您为人狂悖无礼德性有缺,不堪为御前钦点探花郎,应要让陛下将您的功名给撸了呢。”
岑暨:“......”
“我记得?您当?时还?冷嘲热讽说?王少卿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来着。”
秦执显然记忆力还?不错,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提起当?年之事他依旧如数家珍, 为了唤醒岑暨沉睡的记忆, 秦执描述的十分详细:“他家长子与?您是同?一年春闱,结果您高中探花而他儿子只得?了一个同?进士...”
虽然都是中榜, 但进士与?进士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甲进士三人,状元榜眼探花,那就是人才中的人才得?朝廷重点培养关?注,只要自己不作死,日?后仕途不说?平步青云那也是前途无量,就算是进入中枢秉政当?个青史留名的宰辅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二甲进士要稍微差一点,但基本上也能做官。
而三甲同?进士那可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了,连进翰林院历练的资格都没有,顶多就是去地方上任职,而且能去的地儿都是前头二甲进士挑剩下的,要是运气不好或许一辈子都只能顶个进士虚名而不能真正授官。
毕竟朝廷官员也是有人数限制的,前头有人退下了挪了坑位出来,后面人才有机会补上,可以说?同?进士就是“备胎”,当?然这也不是说?同?进士就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只是说?相比前二甲来说?要更为艰难,毕竟从一开始就落后,后面想要弥补差距就得?付出更多努力。
想到这儿秦执都忍不住感叹,世子在盛京人缘差也是有原因的,不怪三司集体排斥不愿意带他一块儿玩,属实是说?话太过犀利扎心?,但凡没有强大心?理素质都遭不住他这等毒舌攻击。
秦执还?记得?当?时被自家世子一通冷嘲之后,那位以古板著称的王少卿都快给气成猪肝色的难看表情,好在王少卿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素质还?不错,并没有被当?场气晕,只是化悲愤为力量,直接就在朝堂上对世子展开了连环夺命式抨击,成功达成了十封弹劾折子的成就,颇有些紧追不舍与?世子誓不两立非得?将他功名给撸下来的架势。
但显然,陛下御前钦点探花郎并不是一个太常寺少卿说?撸就能给撸下来的,尽管弹劾折子跟雪花片似的往陛下案上涌,但陛下却连个眼神都没分。
不过王少卿也是活该。
当?年世子高中探花,朝中对此有微词的人不少,但只有王少卿跳出来正面刚,嘴上说?着世子德性不堪为探花郎,实际上不就是内涵陛下有徇私透题帮着舞弊之嫌吗?陛下没将人直接叉出去都算是仁慈了。
因为与?太常寺少卿也算是有“过节”,所以哪怕岑暨没有刻意叮嘱,但秦执作为一个贴心?好下属还?是自觉做到了未雨绸缪,麻溜就将那位王少卿给查了个底朝天,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了解对方的底细,世子才能更好的予以反击不是?
毫不夸张,那段时间?秦执连王少卿晚上在哪个小?妾房里睡觉都知道,自然对他的几个儿子也有所关?注,只是过去了这么久记忆还?是有些模糊,要不是燕宁刚才提起死者家境良好恐是城中富户,他一时都还?想不到这上面来。
没想到岑暨与?那位太常寺少卿还?有如此“恩怨纠葛”,被迫吃瓜的燕宁眨了眨眼,忍不住看向岑暨好奇求证:“是真的不?”
燕宁虽然是疑问句,但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这还?真是岑暨能干得?出来的事,燕宁不由为那位太常寺少卿点了一根蜡,莫名还?有些同?情,这就像是踢铁板,铁板啥事没有反倒给自己腿踢折了。
岑暨:“……”
被秦执这么绘声绘色一描述,岑暨隐约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但...见?燕宁好奇看他,岑暨抿了一下唇,想都不想就直接否认三连冷漠脸:“不知道不清楚不记得?。”
岑暨自然是不会当?着燕宁的面承认当?初的“轻狂不逊”,这会让他有一种自己黑历史被扒的错觉。
“确实。”
岑暨话音刚落,就见?秦执煞有其事点头:“毕竟世子您从前动?不动?就被人弹劾,王少卿又不是唯一一个,世子您不记得?也正常。”
俗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从前世子不招人待见?隔三差五就要被朝臣们?参上一回,要真是一个个去挨个记,那怕是半个朝堂都得?拉进黑名单,这样一想,那位太常寺少卿似乎也没有必要去特别关?注。
岑暨:“……”
秦执拆台拆的猝不及防,眼看燕宁已经开始双肩抖动?不止,显然是憋笑憋得?颇为艰难,岑暨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臊意,就仿佛又回到了当?日?澧县玉楼春门口的“见?色忘义”,岑暨从来没有这么想把秦执的嘴给封起来过。
自己不招人待见?是一回事,但这么大喇喇被当?面戳破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秦执还?在不停叭叭叭,岑暨额角青筋猛跳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咬紧后槽牙,阴恻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秦执:“...嗝。”
燕宁听够了八卦,眼看岑暨又已经游走在恼羞成怒的边缘,似乎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就能叫他噼里啪啦瞬间?炸裂,燕宁斟酌了一下,果断放弃了火上浇油刨根问底。
倒不是说?顾忌岑暨面子,而是正事还?没办完,不能因此影响破案进度,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在岑暨略显羞恼警惕的目光中淡定将话题重新引回正途:“既然秦执说?死者是太常寺少卿府上的三公子,那就让那位王少卿府上的人过来认尸,如果真是的话也好,倒省了我们?麻烦。”
如果能够确定死者身份,而后续办案难度无疑会小?很多,最怕的就是那种抛尸野外多年的无名尸,那才是叫人焦头烂额无从下手。
“只是...”燕宁若有所思:“如果连官宦子弟都敢下手,那凶手还?是有点子嚣张在身上的。”
按理说?像这种官宦子弟不说?前拥后簇那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少,能突破层层防守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弄到这荒郊野岭在活埋,凶手显然还?是有些手段的,说?不定就是预谋已久,而且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身边伺候的人就一点都没察觉么?
燕宁心?中还?有些疑虑,等确定死者身份之后或许才能解决。
很快,带人去周围搜寻的陆兆也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一把沾满泥土的铁锄,说?是在一处坡下找到的,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周围已经有些落叶掩埋,幸好是大白天的阳光好,不然兴许都看不见?。
锄头并不算崭新,还?有些锈迹斑斑,锄刃也豁了口,上头沾了不少泥土,燕宁怀疑这就是凶手用来刨坑的工具,用完之后就随手一扔。
看着锄头燕宁不禁再次感叹,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指纹提取鉴别技术,不然的话凭着这个锄头不说?立马找出凶手,但起码也算是一有力证据。
不过虽然不能提取指纹鉴别,但锄头的发?现最起码也说?明凶手是有备而来,知道事先准备好刨坑工具。
而且,锄头虽然平平无奇,但一般在田间?要用的多些,看这锄头的磨损程度,应该也是一直在用,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凶手本来就有的,还?是想办法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既然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回衙门通知太常寺少卿府上的人过来认尸,岑暨也不耽误,直接就叫陆兆拿着他的腰牌往太常寺少卿府上走一遭。
看着拿了腰牌就走的陆兆,燕宁突然想到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儿
就照之前秦执说?的岑暨与?那位太常寺少卿的“过节”,这样大喇喇上门通知人儿子死了,确定不会被认为是恶作剧给打出来?